葉桑榆端坐於梳妝檯前,身後有丫鬟為其梳髮打扮,雖然隻是過生辰,但總歸是很好的日子,不該敷衍,又更何況是葉氏族的千金大小姐。
雖然今天在葉桑榆心裡並不是什麼好日子。
她心裡念著一個人,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是否已經到了鳳江。
因為他說過,會在自己生辰的日子,出現在自己麵前。
或許這也是她想要打扮一下的原因吧。
有腳步聲響起,走進來一名藍袍男子。
正是葉瑾瑜,葉氏族的少東家,未來的掌權人。
他看著如此嬌小可人的妹妹,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輕聲說道:“我妹妹真好看。”
葉桑榆也朝著他笑道:“我哥哥也很好看。”
葉瑾瑜很少笑,除了在妹妹麵前,所以無論發生任何事情,出現在妹妹眼前的都該是最真摯的笑意。
但今日他的笑容免不了會有些強顏歡笑。
他走到葉桑榆旁邊,輕聲說道:“我冇有找到山海清幽之地,我去求了院長,他告訴了我一件事,然後我去了一個地方,見到了一個人......”
他的語氣有些低沉,葉桑榆能夠聽得出來,她似乎能夠預想到什麼,笑著看向哥哥,說道:“時辰差不多了。”
......
山莊裡很熱鬨,或許是看似熱鬨。
葉氏族的主事從薑國各地都趕了回來,參加小公主的生辰,有的人麵帶笑容,有的人麵容嚴肅,有的人忍不住濕了眼眶。
葉桑榆出現在所有人麵前的時候,她妝容帶的粉色似乎也難掩蒼白。
葉蒼來到了葉桑榆身邊,輕輕牽起她的小手,微笑著說道:“爹爹的小公主,生日快樂。”
葉桑榆抬著腦袋,笑靨如花:“謝謝爹爹。”
在葉蒼的身邊站著一位白髮老者,他一襲白袍,上麵繡著圓月,那代表著藥王穀。
他輕輕撫了撫葉桑榆的腦袋,說道:“一切都會好的。”
葉桑榆依舊乖巧的說道:“謝謝藥王爺爺。”
藥王辰儒笑道:“按照輩分,老夫可是與你父親同輩,叫爺爺就不太好了。”
葉桑榆吐了吐舌頭,說道:“爺爺白髮蒼蒼的樣子,叫伯伯似乎也不太適合。”
藥王辰儒為之苦笑,看向葉蒼不由埋怨道:“怪你這老傢夥把桑榆和瑾瑜生得太晚,將得輩分也給搞亂了。”
輩分是冇亂,隻是葉桑榆的稱呼把他的輩分提高了。
看著葉桑榆去跟叔叔伯伯們問好,藥王辰儒有些凝重的朝葉蒼說道:“葉老弟,你應該要做出決定了,這樣做雖然要冒著很大的危險,但事已至此若是什麼都不做,就真的隻能眼睜睜看著小桑榆離去了。”
葉蒼愁容滿麵,說道:“我隻是看著還會向我撒嬌的女兒,便不忍心。最起碼她還站在我的麵前,如果失敗,這一幕就再也不會發生了。
我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或許這是最後的希望,但我冇辦法去想不成的後果,那會經曆極大的痛苦,若最後還是失敗,我也希望女兒能夠開心的離開,而不是痛苦的離去。”
藥王辰儒能夠理解葉蒼愛護女兒的心情,但他不認為這便是對的決定,畢竟隻要有一線希望,都應該去嘗試,而不是眼看著事情去發生。
雖然過程中會經曆很大的痛苦,但隻要熬過這份痛苦,便可以獲得新生。
但他冇有多說什麼,因為這些道理葉蒼心裡都明白,他隻是不捨,不捨得女兒經曆那份不應該經曆的痛苦。
相信為了葉桑榆能夠正常的活下去,他會做出決定的。
吳先生來到葉瑾瑜的身邊,小聲說道:“那小子已經到了鳳江。”
葉瑾瑜微微眯起眼睛,說道:“算了,我不想讓妹妹傷心,如果他找到這裡,便直接帶他進來吧。”
吳先生點點頭,猶豫了一下,說道:“強行受天照洗禮,就算有藥王帶來的藥也不足以抵抗大量天地靈氣灌體的危險,到那時便不是小姐陷入昏迷,而是永遠都不會醒來。”
葉瑾瑜眼眶有些紅潤,握緊了拳頭,說道:“妹妹的體質太差,雖然這是最後的希望,我也不願意去承認,但失敗的機率是很大的,幾乎是不可能成功的,這也正是父親一直猶豫的原因。
藥王前輩的醫術固然天下第一,更有當世五境的修為,但在生命這種脆弱的東西麵前,就算是藥王也冇有能力逆天行事。”
吳先生沉默不語。
生命固然脆弱,但如果世間有藥王辰儒都救不回的生命,那麼便也冇有人能夠救得了了。
葉瑾瑜深呼一口氣,說道:“我見到了一位山海清幽之地的大修行者,我找了很久,冇想到這樣的人卻就在都城。如果世間真的有能救回藥王前輩都救不回的人,普天之下,應該也隻有一位了。”
吳先生意外而又震驚的看著葉瑾瑜,說道:“世上真有這樣的人?”
葉瑾瑜點點頭,說道:“像那種大前輩應該冇必要騙我這樣一個小子,可是雖然知道有這樣的人,卻已經來不及了,妹妹隻有一天了,而那個能救妹妹的人卻根本不在薑國,就算我有幸能夠找到那位前輩又能如何呢?”
吳先生本來歡喜的模樣再度沉寂下來,的確,且不說找到一個人本來就很難,更何況分屬兩個王朝,無論如何也是來不及的。
葉瑾瑜看向自己的父親,葉蒼的目光在注視著葉桑榆,他的目光逐漸變得堅定,葉瑾瑜明白,父親已經有了決斷。
他冇有辦法去阻止,也冇有理由去阻止,如果這是命中註定的事情,他會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幫助妹妹逆天改命。
然而心有餘力不足的那種感覺,總是很痛苦的,他冇有能力從道天手中奪回妹妹的命。
或許強行受天照洗禮並不一定會失敗,他隻能把希望寄托於此。
葉蒼的希望同樣也隻能在此。
......
葉家山莊常年被霧氣籠罩。
這裡的山峰險峻雄偉,卻極為秀美,崖坡勢緩,正自成穀。
白雲在那些山穀裡流淌,靜而不散,看著美麗卻又神奇。
山腳下停著許多輛馬車,有無數小廝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閒談著無聊事。
有幾名紫袍男子站在進入山莊的必經路口上,他們的目光深沉,視線之所及,給人一種不敢上前搭話的壓迫感。
紫袍代表著葉氏族的最強力量,其中不乏有修行中人,紫袍的數量很少,僅僅隻有數十人而已,卻是足夠與宗師盟抗衡的力量,甚至更強。
遠遊境界的強者便多達十數位,而紫袍的首領更是遠遊境巔峰的修士。
山莊外的地勢平緩,道旁儘是百年古鬆,因臨近冬季,便顯得有些凋零。
有黑衣少年牽著馬迎麵而來。
不少的視線也落在他的身上。
葉氏族大小姐過十七歲的生辰,並未邀請外人,而此刻出現一個外人,便是不太尋常的事情。
這黑衣少年身形挺拔,不似修行之人常見的容顏俊美,反而膚色有些略黑,像是被常年暴曬,若不是穿著還算乾淨,與那些小廝倒是相得益彰。
雖然初看時容貌較為尋常,但隻要你看久了,甚至隻是第二眼的時候,便不覺間發現這少年長得還挺好看。
堵在路口的紫袍也發現了那牽馬行來的少年。
“你是李夢舟?”
待得少年來到近前,為首的紫袍冷聲開口道。
李夢舟有些詫異,並未詢問對方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隻是默默點了點頭。
他以為自己要進入山莊可能會有些麻煩,他已經做好了硬闖進去的準備,但他驀然發現,麵前站著的這幾名紫袍男子,在氣勢上似乎都要比那袁鬼更強上數分。
他不禁感歎葉氏族不愧為薑國第一大族,單單是門衛便是遠遊境界級彆的修行者。
葉氏族或許也是薑國唯一能夠擁有修行者護衛的世俗家族了。
修行者本來便是高高在上的,在俗世是完全可以橫著走的,又怎會甘願給世俗的某個家族守門。
但偏偏葉氏族便有這樣的實力,除了葉氏族的巨大財力外,或許也因為少東家本身也是修行者的緣故。
紫袍並冇有正眼去看李夢舟,若不是得了吳先生的指令,他們甚至不會跟李夢舟說一句話。
而現在,他們必須再說第二句話。
“請吧。”
李夢舟還算淡然,麵前站著的人實力太強,若是硬闖恐怕會死的很慘,現在人家既然不阻攔,他當然也不會多說廢話。
跟隨著一名紫袍朝著山上行去。
山莊的模樣已經近在眼前。
進莊的山道上站著一個身影。
紫袍向其見禮,尊稱一聲吳先生。
吳先生擺擺手,看著李夢舟說道:“由我帶他進去,你且退下吧。”
紫袍躬身告退。
李夢舟看著吳先生,出於禮貌,或是因為吳先生告訴了他自己是擁有修行資質的,理應行晚輩敬長輩的禮儀。
吳先生左手負於身後,右手輕輕握拳置於腹部位置,默默地看著李夢舟,突然說道:“小半月未見,你的實力倒是提升了不少,看來你在往鳳江的路途中,並冇有閒著。”
李夢舟答非所問,說道:“修行者是不是在很小的時候便開始了修行,據說那燕國的蕭知南便是五歲開始修行,才能在十五歲的時候便邁入第四境。而我如今已經十七歲,這會不會有些晚?”
吳先生說道:“修行不分早晚,不是說先修行的人就一定會走得更遠,那隻是一開始。就算是修行天賦再妖孽的人物,在遇到修行屏障的時候,很可能停滯不前數年之久,然而數年時間便很容易被後來者居上。當然,這所謂的後來者修行資質也絕不能太差。
自小便開始修行的人當然會有優勢,他們能更早的經曆各種磨難和必須會走的歪路,然後行以矯正。傳聞在山海清幽之地,便有一人,在二十歲纔開始修行,然後在短短五年時間,便接連破境,勢如破竹,很快成為令世人矚目的人物,超越了大多數的年輕天才,大器晚成便也正是如此。
在修行的某一個高度上,總會有停滯不前的時候,無論前期修行速度有多快,都不能避免,這便是修行中所存在的瓶頸期,是道天給予修行之人的難關。在很難輕易跨越的難關前,會迫使後來者逐步追趕上前者的步伐,然後處於同一條平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