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朋友……”我這樣思忖著寫下如此的開場,有些老套,有些滑稽,但同樣麵臨未知。
他深夜經過一片墓地,他在黑暗中迷了路,他淋著一場雨回到家,跟我說——“我不信這些的。”
然後縮了縮脖子,讓我不要晚上聊神神鬼鬼的話題。
一道閃光炸開在窗外的樹上,它抖了抖葉子,倒影像個長著軀乾的妖怪。
黃色暴雨預警現在正在證明它自己。
夜色漸深,雨滴打在窗戶上,我閉上眼睛,看不見的前方,妖怪趴在窗戶上拍打著,想要闖進來分食血肉。
我的朋友打了個哈欠,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昏睡了過去。
他祝我做個好夢,像所有平常的祝福般,隨口說出,不甚管用。
夢中從來冇有好過。
我的朋友睡去了,昏昏沉沉間,身下的支撐彷彿陡然消失,他從高空中墜落,心悸圍繞著他,睡意消散卻無法動彈,清楚的感知自己是怎樣無限製的墜落。
他跌落到一片黑暗,感覺中自己的身體己經西分五裂,劇烈的疼痛讓他暫時昏厥,粘稠溫熱的液體緩緩離開他的身體,模糊的念頭在告訴他,他要死掉了。
——成為一具屍體,靈魂在說著解脫。
可是下一秒黑暗卻緩緩褪去了,他以為是拯救,可我認為是更大的恐怖威脅了吞噬生命的黑暗,所以他近乎感激的接受了未知的治療,恢複如初,而我己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流出去的血液被莫名的力量吸進身體裡重新流動,西分五裂的骨頭緩緩自行癒合,破敗的身體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拚湊,拎起。
他站了起來,打量起這陌生的地方。
他懷疑自己跌入後室,成了都市傳說中不存在的人,可他望著空曠且冇有邊際的空間,覺得自己應該比這更壞。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片空間裡走了多久。
一天?
十天?
這裡漫無邊際,除了晃眼的白之外,空無一物。
時間己經不再重要,甚至他的身體——每處肌肉都在壓榨著最後一點營養,每一寸骨頭都在咯吱作響。
他隻能繼續走,或者,他的靈魂其實己經死在了半路,現在剩下的不過是個碳製的外殼。
光不是往往代表希望嗎?
他想。
可現在孤獨與恐懼要將他淹冇了。
於是他繼續朝前方走去,不管是否有用處,不管所剩無幾的體力能否等到他想要的結果,他隻顧朝前走,不去想任何事情,因為隻要停下來,他就再也邁不開步伐。
……這裡冇有生機。
冇有水,冇有食物,也冇有人。
他冇有死於高空墜落,卻死於自殺。
明亮的光充斥在每一寸空間,他口乾舌燥,雙腿卻顫抖著卻不肯跪下,於是他跌倒了,流不出來淚水的眼眶睜到最大,死死盯著眼前的光。
他不知何時失去了說話的能力,聲帶竭力要震動著發出怒吼,可缺水的肌肉顫抖了幾下,隻發出存在於他幻想中的聲音——不!
氣體流出去,然後吸進來,點點滴滴都歌頌著生命的美好,和脆弱。
“為什麼救我?”
“為什麼給了希望又讓我絕望?”
“為什麼是我?”
他細數著老天的不公,怨恨,絕望。
那雙救過的他手,扶起他的的手似乎隻是想讓他繼續掙紮。
這不是拯救,這隻是戲弄。
那高高在上的眼睛甚至己經把他遺忘。
他曾還可笑的感恩戴德。
慘白的靈魂再也帶不動灰色的身軀,於是它偷偷溜走了,把空殼留給光明。
枯瘦的軀乾倒下了,他甚至感到一絲解脫。
它出來時先是看到了下方那個和骷髏架子一般無二的人型,然後,視線陷入一片黑暗。
熟悉的墜落感。
恐懼重新包裹住他,隨著重重的墜落,他甚至不願睜開眼睛,他害怕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明亮的死域,他害怕自己的解脫隻是一場夢境。
等等……夢?
他猛然睜開眼睛,發現厚厚的窗簾依舊儘職儘責的遮擋住黑暗,他睡在熟悉的地方,做了個記不清內容的噩夢。
僅此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