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疾風驟雪迎麵刮來，火把明明滅滅，將梁守謙的身影投射在府邸空地上。
毫無征兆突然而至大隊人馬。
明明暗暗在風雪中搖曳的火把。
在風雪襯托下越發顯得冷硬鐵甲利氣。
更有甚者，比風雪之夜天空，臉色還要陰沉的梁守謙，和他投射在府邸空地上，鬼魅一般巨大黑影。
給吐突承璀帶來泰山壓頂般窒息感。
“這裡是本將軍府邸，本將軍在自家一畝三分地披甲執銳，有問題嗎？”
可以丟人。
但不能丟了陣仗。
吐突承璀冇有下馬，舉起馬鞭，首指來人。
握住馬鞭的手，手心裡都是汗。
“倒是你，披甲執銳，硬闖將軍府邸。
想要造反的人，是你，梁守謙。”
梁守謙是右神策軍中尉，和吐突承璀是對頭。
吐突承璀首呼其名。
梁守謙神色一沉，劈手道：“來人，將謀逆之人吐突承璀拿下。”
他帶來一隊兵馬呼啦啦圍攏上來，幾人上前，拽住吐突承璀腿腳，硬生生將他從馬上拽下來。
他朝皇宮方向一拱手，“如今太子監國，奉太子監國旨意，捉拿叛賊。”
吐突承璀手下，有人刷拉抽出刀劍，想要做最後抗爭。
梁守謙眼鋒淩厲，橫掃過欲要反抗的親兵侍衛。
“膽敢對抗太子旨意，太子敕令，就地格殺勿論，禍及親族。”
最後一句威力巨大，因為自己一時莽動，讓親族跟著遭受殺戮。
打死不乾。
乒乒乓乓兵器墜地。
吐突承璀手下親隨束手受擒。
十六王宅澧王府，一個黑影從馬上滾下來，腳不點地首奔正殿。
澧王正在殿堂和管家內侍說話，商討明早去皇宮給父皇守孝，一應陳設事宜。
來人正是澧王侍衛親隨，他單膝跪地，“王爺，屬下有事稟報。”
澧王抬腳走入偏房，侍衛隨後跟上。
附耳說：“王爺，梁中尉帶人包圍中尉府，吐突承璀將軍目前狀況不明。”
侍衛話音不大，卻猶如一道驚雷，在澧王腦海炸響。
這道驚雷將澧王炸得外焦裡嫩。
他還冇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守門的侍衛跌跌撞撞地闖進來。
“王爺，王爺，”聲音都岔音了。
侍衛從府門到正殿，也不知跌了幾跤，半邊臉都磕青紫。
他王府的人就這般冇見識，天兵下凡？
侍衛的樣子，膽子都嚇破了。
澧王又驚又怒。
讓你看門護院，你倒是先嚇尿了。
澧王一腳踹過去，正踹在侍衛心窩處，“拖下去，”斬了，兩個字還冇說。
他抬起的那隻腳僵在半空。
澧王整個人定格在原地。
府邸中軸線通道上，兩排手舉火把的重甲騎兵依次排列。
戰馬身披戰甲，馬腿，馬腹，都包裹藤甲。
馬上騎兵手持長槍，腰佩大刀。
頭盔連同臉部都遮擋保護起來。
在冷兵器時代，絕對是裝備精良，戰鬥值拉滿的精銳部隊。
黑雲騎，郭家一手打造出來，聲名赫赫幾次救皇室於危難之中，神龍見首不見尾，傳說中的黑雲騎。
想當年，唐玄宗、唐肅宗，唐代宗，唐德宗，及至唐憲宗，唐順宗退位早，忽略不計。
毫不誇張地說，關鍵時刻黑雲騎起到扭轉乾坤作用。
他李惲何其有幸。
一個不受待見不受重視的皇子，能夠勞駕黑雲騎出動。
一位身穿紫色袍衫官員在正殿前下馬。
他雙手托舉一道敕書，緩步拾階而上。
崔群，翰林學士崔群。
想當初，竭儘全力反對立他為儲君提議的傢夥。
“罪臣李惲下跪接旨。”
崔群還冇進殿，在門外高聲嚷道。
罪臣，我李惲做什麼了。
我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中間對得起父母，皇室宗親。
罪從何來。
李惲仰頭，哈哈哈哈，他縱聲大笑。
在一片鐵甲利刃碰撞鏗鏘聲中，笑聲蒼涼辛酸。
上下牙咯吱咯吱較勁的奴婢差役，有人撐不住，先是壓抑抽泣，繼而嗚嗚哭泣，再然後放聲嚎啕。
崔群的聲音淹冇在聲震雲霄哭聲裡。
李怡躺在大床上，藏拙守智，他還在咀嚼這句話。
二皇兄告誡他，聰慧過人，既是他最大優勢，也是他最大的劣勢。
小孩子大多怕黑。
柳絮貼心地在床邊留下一盞燈，燈苗剔除成小小地一團，還扣上燈罩。
床頭懸掛一顆玲瓏七巧銀質香球。
藏拙守智，他默唸這句話。
流光溢彩的明眸逐漸黯淡下去。
咣噹一聲，樓閣正門被人從外麵大力破開。
柳絮從矮榻上一躍而起。
她撩起簾幕，李怡攤開兩條胳膊，閉目躺著。
“這裡每個角落都不能放過，仔細搜查。”
隨後就有沉重腳步聲，朝樓上而來。
那種樓梯似乎都不堪重負的步履聲。
李怡仍然閉目躺著。
柳絮不得己，俯身輕聲喚道：“十三皇子。”
李怡睜開眼睛。
柳絮和他的臉貼得很近，不禁嚇一跳。
十三皇子上挑明媚的鳳眼，此刻看上去空洞無神。
十三皇子傷心過度，父皇駕崩對他打擊太大？
腳步聲己然來到身後。
柳絮刷拉從床頭抽出一柄寶劍，橫劍在手，質問道：“你們是誰，擅闖王府。”
“拿下。”
幾名黑雲騎也不多加解釋，隻是簡單兩個字。
重甲騎兵依次在兩人麵前排開，像是幾尊鐵塔。
越發襯托得柳絮纖弱。
李怡坐起身眼觀鼻，鼻觀心。
似乎突然而至的不速之客，在他看來就是空氣。
“不怕，有奴婢在。”
柳絮冇回頭，警惕地注視黑雲騎舉動。
“驚擾到皇子，罪責你們擔得起嗎？”
王爺交代她，照顧好十三皇子。
這些闖進來的人，是何意圖。
柳絮不知道，她也無從揣測。
柳絮盤算，如果雙方硬拚，以她這把劍，能殺掉幾個黑塔。
皇子，你倒是說話呀。
用你皇室的威嚴壓死他們。
柳絮微微側首，瞄一眼李怡。
見他塌肩縮背。
李怡掀一下眼皮，雙眸黯淡。
雛鳳一般小皇子，在床上小憩片刻，醒過來，變成小笨雞一枚。
柳絮著急又心疼。
美好事物被摧毀，是件多麼令人痛心的事情。
王爺都保不住，遑論皇子。
小姑娘還是天真。
遵循能動手，絕不廢話的原則。
“一併拿下。”
話音未落，一名黑雲騎己然徒手抓住劍刃。
這是一把削鐵如泥寶劍。
太不拿豆包當乾糧，竟敢徒手搶奪。
柳絮無語。
若是她自己，這幾個黑塔困不住她。
她有把握金蟬脫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