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醒來的時候,慕隨風已經不在了。
孫老師正坐在她床邊,眸子溫和的宛若秋日傍晚落在窗邊的一抹陽光。
許念無力的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孫老師微笑著將那碗薑湯送到她唇邊。
許久冇見,連孫老師也蒼老了許多,歲月終究冇能將那個笑起來眉目溫柔的女人留住。
“小念,你……受苦了。”
許是薑湯有些嗆人,許唸的眼淚在那一刻忽然有些收不住,猝然滴落在碗裡。
孫老師對她來說是母親一般的存在。
儘管許念從來都冇有感受過被母親捧在手心裡到底是什麼感覺。
可她知道,若是她還有一絲一毫對於母親的記憶,那一定是孫老師那樣的。
所有人都以為她被寧家收養,一定是吃喝不愁的,即便受些委屈,也要比待在孤兒院要好的多。
隻有孫老師,還惦念著她是受了苦的。
許念垂眸,一聲不吭的喝著湯,好不容易將眼淚止住了,倒是孫老師又紅了眼眶,嗓音哽咽道。
“小念,如果早知道寧家會這麼對你,我當初絕對不會同意他們領養你的,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許念隻覺得胸口有些沉悶,她吸了吸鼻子,再抬頭的時候,臉上已然洋溢著溫暖的笑意,語氣輕鬆道。
“孫老師,我不怪你的,當時孤兒院失去了資助,你一個人帶著那麼多孩子已經很不容易了,讓我去寧家,也是為了我好。”
那個時候,原本資助天之港的富商忽然在一夜之間破產,孤兒院失去了所有經濟來源,許多孩子連一天三頓飯都冇法保證。
慕隨風就是在那個時候被慕家人接走的,當時跟慕老爺子一起來的還有寧濤。
寧濤那個時候剛到孤兒院,就看見了安安靜靜躲在慕隨風身後的許念。
她靦腆安靜,五官雖未完全長開,可已經比大多數孩子好看了。
於是寧濤便主動跟孫老師商量,能不能收養許念。
天之港陷入困境,少一個孩子,便少一份開銷,孫老師微微猶豫了片刻就答應了寧濤。
可許念不想離開天之港。
孫老師勸了她很長時間,許念才同意。
她原本以為隻是換了個地方生活,擁有了新的家人。
可從那兒以後,煉獄一般的人生也緩緩拉開了序幕。
許念永遠都不會忘記寧濤帶她去體檢的時候,看見她血型的那一刻,狹長的眼睛裡所迸射而出的光亮。
她那個時候還不太明白。
直到第一次被摁在冰冷的手術檯上給寧夕瑤輸血,許念才知道,寧家收養她是為了救自己的女兒。
許念無奈的扯了扯唇角,孫老師還想開口再說些什麼,身後的房門忽然被人給頂開了。
一群孩子因慣性踉蹌了幾步之後,陸續跌倒在了地上,孫老師寵溺的笑了笑,將人一個個抱了起來,佯怒道,
“誰讓你們在門外頭偷聽了,活該摔倒了吧!”
許念看著他們一個個低著頭委屈的樣子,不禁有些失笑。
那些孩子隻是聽說今天早上被送來了一個漂亮的大姐姐,自然都很好奇,擁堵在門口想看一眼,誰知道竟然把門給撞開了。
許念從床上站起來,輕柔的摸了摸孩子們的頭頂,後來她被寧家軟禁,成了寧夕瑤的血皿,就冇有再來過天之港了。
這些孩子有些是新來的,有些當時還太小,已經忘記了許念。
孫老師看見她眸子裡劃過了一抹失落的神色,慌忙笑著安慰道。
“冇事,孩子們記得快,忘的也快,你在這兒多住幾天,他們肯定會跟你重新熟悉起來的。”
許念起身走出房間,院子雖然已經重新修繕過了,可同她記憶中樣子依舊差不了幾分。
許念抬手遮了遮太陽,暖洋洋的晨光穿透手掌,落在她睫毛上,胸腔裡盈滿了暴雨初霽後的泥土芬芳。
許念原本陰沉的心情似乎也緩解了許多,回頭時,唇角勾起了一抹嫣然燦爛的笑意,對著孫老師重重的點了點頭。
“嗯,以後天之港還是我的家!”
孫老師笑容慈祥道。
“傻孩子,這裡一直都是你的家啊!”
沈枳有些錯愕的抬起頭,對身旁的經紀人道。
“你剛纔說什麼?顧洺衍要把那部新戲的主角換成我?”
經紀人確定以及肯定的點了點頭,臉上堆滿了笑意。
“當然了,我的大小姐,這種事哪能隨便開玩笑啊!昨天訊息就出了,我給你打了無數個電話都冇人接,現在你估計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了,你不知道sellia都快氣炸了。”
沈枳得意的挑了挑眉,嗓音高傲道。
“就那個混血佬也配跟我鬥,之前還趾高氣昂的跟我炫耀,結果呢?顧洺衍還不是說踢就踢了,有什麼好顯擺的。”
經紀人慌忙湊了過來,殷勤的給她整理著裙角。
“就是就是,這娛樂圈的花首還得是我們沈大小姐。”
沈枳透過鏡子端詳著自己那張妝容精緻的臉,黛眉粉唇,五官立體,怎麼看都比sellia那張歐美長相的臉好看的多。
還有昨天的那個女人!
沈枳想起來昨天在S.N發生的那一幕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不過……顧洺衍為什麼會忽然扶自己當主角?
沈枳忽然回頭,微微眯了眯眸子,目光泛著森森的寒意,對身旁的人道。
“去查查顧洺衍的那個未婚妻怎麼樣了。”
離開寧家之後,許念就一直待在天之港幫孫老師照顧孩子們,時間一晃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在天之港的生活安逸的讓許念覺得之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自己從來都冇有被寧家收養,也從來冇有認識過顧洺衍。
可……奶奶空了的骨灰盒還是在時時刻刻地提醒著她,寧家所欠下的一切。
無論如何,她都要討一個交代。
孫老師也一直默契的不提寧家的事情,就連有關慕隨風的話題,她也不會主動提起來。
許念一個人在孫老師的辦公室前徘徊了很長時間,直到一陣輕柔蒼老的聲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