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行不勝酒力”,“謝行一表人才”,流言立馬就在京城裡傳開了,李淵隻覺得好笑,自那壽宴之後已過了一年,還是經常有官員托他將自家女兒寫的信轉交給謝尋,要不是怕皇上懷疑自己與端王李淵走得太近,這些官員怕是會在家中設宴,專門邀請李淵及謝尋前往。
李淵將信遞給謝行後說:“酩兒,你的名聲竟是比我還大了”,“殿下說笑了”,謝行答道。
正說著,突然有人來報:“端王殿下,聖人快不行了”,“什麼?”
李淵有點驚訝,這李恒生病已有一年之久了,但冇想到現在就要不行了,要知道,他即位也才十四年光景,身體比他更孱弱的安王李智還好好活著。
“現在朝中怎麼樣?”
“已經是在悄悄籌備喪事了”,“好,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是”。
“酩兒,準備一下,與我一起進京吧”。
謝行騎著馬跟隨李淵的車隊進京,趕了十日十夜的路,纔到了京城,兩旁的行人看到謝行都忍不住駐足圍觀。
離宮門尚有一段距離,李淵便下了車,與謝行等人一同步行進宮,宮中氣氛凝重,李淵看見了其他幾個親王,眾人都著素服,簡單的招呼之後,太監告訴眾親王,已行完招魂與沐浴,此時正要行小殮。
李淵令謝行在外等候,自己先進了李恒屍身所在的房間,房間中安陽公主,長平公主,太子李雲,各嬪妃及宰相魏博都在,另有專人為皇帝李恒著入棺壽衣,兩位公主及太子已是泣不成聲。
小殮畢,以預先準備好的酒食為李恒祭奠,此時已臨近傍晚,靈堂中點起了燈,這燈是要徹夜燃燒的。
李瑜走過去輕輕抱著兩位公主,說著些安慰的話,眾人就在這靈堂守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李恒的屍身入棺加蓋,李雲和兩位公主又是一陣痛哭,在靈座前行祭奠禮後,大殮儀式算是結束了。
之後便將李恒的靈柩置於殯宮中,等待送葬,李淵看李雲和兩位公主哭了這麼久,臉上已顯出疲憊之色,就讓他們先去歇息,自己和其他兩位親王及宰相魏博繼續守著。
到了送葬那天,隊伍浩浩蕩蕩,皆服白布深衣,謝行也在這送葬隊伍之中,挽郎排列在送葬隊伍兩邊,高唱輓歌。
行至陵園,鬆柏青青,天中卻是飄著綿綿細雨,行了一番禮節後,將靈柩置於墓穴之中,宰相魏博唸完了祭文,這纔算結束。
舉國上下無不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李恒算是個不錯的皇帝,治國有方,為人仁厚,與西域公主成親後,誕下安陽公主,維持了與西域的和平。
隻怕這李恒死後,當朝與西域的關係又要變得緊張起來了。
又在宮中留了幾日後,李淵便要帶著謝行回去了,之後他再來參加李雲的登基大典,他可是累壞了,需要好好歇息,臨走前李淵對謝行說:“酩兒,這還是你第一次參加如此盛大的葬禮吧”,“是啊”,謝行答道,“隻可惜謝宰相和我母親冇有這樣的福分罷了”。
又過了幾十日,太子李雲登基,新皇即位的欣喜暫時沖淡了李恒離世的悲哀。
朝中上下又是忙成一片。
參加完登基大典,李淵提議與其他親王一起去京城中逛逛,李智拒絕了,他的身子已是吃不消了,再拉著他去街上走一圈,隻怕自己馬上就可以和李恒相見於九泉了。
李淵便隻好與武王李瑜一起上街,李瑜看見有人在賣糖葫蘆,便問李淵和隨行的仆從要不要,他請客,那些仆從聽了都答應了,隻是謝行搖搖頭說:“多謝武王好意,謝行不喜吃甜食”,李瑜道:“真是冇趣”,說著便想起了一年前在宰相魏博壽宴上的趣事,笑著對李淵說:“四弟,當時你為謝行擋酒,你那般護他,眾人都隻當他是你的男寵呢”,李淵微怒,說道:“淨是胡說,我隻將酩兒當親弟弟一般對待”,“哦?
他是你親弟弟,那他豈不是要叫我一聲三哥了?”
謝行答道:“謝行不敢”,“哈哈,四弟,你也三十好幾了,竟冇有個一兒半女,真是可惜啊”。
這武王李瑜是有兩個兒子的,隻是頑固不化,很是讓他操心,李淵咬了一口糖葫蘆說道:“你想說什麼?
我可不想像你一樣,日日為兒子操心”,這李瑜也不惱,繼續道:“前幾日有人尋了幾個美人給我,我想著贈予四弟,我看四弟怕是情竇還未開吧!”
李淵白了他一眼,說:“謝謝三哥的好意,我不感興趣”。
這李瑜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喜好,隻是存心戲弄他。
“四弟,你不能不接受啊,你可知有傳言說你是身子不行纔不敢喜歡女人的”,這下李淵是真的怒了:“你今天就是要跟我過不去是不是?”
“哈哈哈”,這李瑜隻是大笑,“四弟,你不要,謝行可以要啊,是不是?
謝郎君”,李淵倒覺得他這句話說的有理,問謝行說:“怎麼樣?
你要麼?”
謝行笑了一下,說:“回殿下,臣也不感興趣”,李淵聽後說道:“酩兒飽讀詩書,恨不得抱著書睡覺,我看他對女人也不感興趣罷了,那幾個美人,你自個兒留著玩吧”,李瑜道:“兩個人都冇趣”。
到了中午,豔陽高照,眾人便找了一家飯館準備吃點東西,順便避避暑,李瑜負責點菜,論吃喝玩樂,他是最熟的,他們四個兄弟中,反而是年齡最小的李淵最為穩重,上菜的是個年輕的小廝,他看到謝行之後說:“這位郎君好生麵熟啊”,隨後跟來的一個年長一點的小廝聽見他說了這話,又看了謝行一眼,頓時明白了什麼,急忙踢了他一腳,這個動作卻被李淵看見了,問道:“怎麼,你們見過他?”
兩個小廝急忙答:“不曾見過,不曾見過”,李淵觀察他兩人的神情很不自然,便讓仆從掏出了一些銀子放在桌上,見那兩個小廝不為所動,說道:“還不夠?”
又命仆從掏出了一些銀子。
兩個小廝看著白花花的銀子,終於開口了:“是這樣的,前幾日,有幾位客人拿著一幅女子畫像前來尋人,那女子竟是與這位郎君長得極像的”,“哦?
那幾人相貌如何?”
小廝接著答道:“戴著帽子,帽子遮住了臉,看不清楚,也冇吃什麼東西,隻買了點酒就離開了”,“行,你下去吧“,聽到這個情報,謝行早已是食慾全無了,那幾人尋的,很有可能就是她的母親,但是她母親可是慘死街頭的人,那些人尋她做什麼呢?
竟不知道她已經死了嗎?
李淵又不是不知道謝行在想什麼,夾了些菜放入謝行碗中,李瑜也趕忙說:“吃飯就吃飯,有什麼事呆會再說,這可是我特意選的菜,謝行你還不給我麵子了是不是?”
謝行聽後吃了一口菜道:“武王的品味果然不凡”,飯畢,眾人又在京城裡溜達了幾圈後就互相道彆了。
天色已晚,李淵帶著仆從找了個客棧住下,準備明天一早再回封地。
就在這日夜裡,宮中的藏書閣突然亮起了火光,“快救火!
快救火!”
宮人大喊著,一桶桶水便向藏書閣送去,第二天一早,就有人將這事稟告給了李雲,因為發現的及時,所以損失不大,更何況這幾日天乾物燥,起火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況怎麼樣?”
“救火及時,損失不大,已派人前往修繕了,隻是怕有人趁亂盜走了東西”,“好,繼續排查,若是有人縱火,定當重罰”,“是!”。
說完李雲就上早朝去了。
此時李淵和謝行已吃過早飯,準備離開京城,謝行騎上了馬,最後看了京城一眼,便隨著李淵的車隊從城門出去了。
就在李淵和謝行回到封地後不久,宮中又發生了集體中毒事件,有中毒症狀的都是些下等的宮女太監,宮中的太醫極力搶救,那些年齡較大的還是因為體質較弱殞命了。
保住性命的大都變得癡癡呆呆的,李雲便讓人給了他們一些錢財,讓他們出宮回家去了。
據說,這些人皆是因為吃了當日的午飯後中毒的,因為涉及到的人群太廣,李雲隻好下令處死相關廚子。
卻說那日向小廝打聽畫中女子下落的,正是原沙州刺史安為和原尚書郎王寧之,這兩人一人六十三歲,一人五十九歲。
前朝滅亡後,前朝的官員冇有被儘數殺害,有人歸降,歸降的基本都被流放到邊疆,或在不久後就被賜死了,也有幾人逃到了西域,多年以來在暗處養精蓄銳準備反擊,為首的便是原沙洲刺史安為和原尚書郎王寧之。
複辟勢力雖然薄弱,但不是冇有,且和西域有或多或少的合作。
這次安為和王寧之重返中原,乃是聽當年協助楊靜逃出公主府的侍女說楊靜還活著,隻是冇有去到原本約定的寂照庵。
兩人大喜,於是便四處尋找,但是又怕訊息走漏,被當朝的人先一步找到公主,便派人潛入宮中放火燒藏書閣,再趁亂盜出公主畫像。
安為想了想,認識公主的人基本都已經死了,那年李將軍李玉傑造反,他四個年幼的兒子卻是冇有跟著一起出兵,所以這三個親王是絕不知公主長什麼樣的,當朝宰相魏博或許會與公主有一麵之緣,但是他當時隻是李將軍手下一個小小謀士,本就冇有多少機會見到公主,即使見到了,隻怕也是記不清楚。
李將軍的其他親信也曾是朝中重臣,但大部分已經逝世或是告老還鄉了,剩下的已經不多了,更何況已經過去了多年,相信他們對公主的樣貌怕已是記不真切了,安為想當然的這樣認為。
安為又怕宮中還有年老的宮女太監記得公主的模樣,便又策劃了中毒事件,為的都是知道公主的人越少越好。
這日,安為和王寧之乘船來到了揚州,他們希望能在這裡找到有關公主下落的線索,轉悠著便去到了麗人坊,他們是絕不願相信公主與這裡有關的,但是問了一圈都冇有什麼結果,便隻好來到這裡了,安為拿出畫像,問老鴇道:“掌櫃的,你可識得這畫中的女子?”。
這老鴇一看就知道這是綺雲,趕忙說道:“這姑娘我認得,是以前在我們這兒的”,說完便後悔了,隻怕這兩人是那綺雲的家人,多年後來尋她了。
安為和王寧之一驚,接著問道:“那這姑娘現在何處?”
老鴇想起自己把綺雲趕到街上的事情,竟有點不好意思了:“這姑娘難產死了”,這麼一問,安為更興奮了:“她可是還有孩子?”
老鴇被他的神情嚇了一跳:“生下來的孩子太過虛弱,郎中說活不過多久,我們也就冇留了”。
安為失望了,王寧之拍了拍他的肩,老鴇繼續說道:“兩位切莫怪罪咱麗人坊,這綺雲姑娘是被人賣到這裡的,我們之前是絕不知道她的身份的,綺雲姑娘生前在這裡也還過得不錯”,“過得不錯?
在妓院能過得不錯嗎?”
安為憤憤的想,王寧之從隨身攜帶的包袱裡拿出幾錠銀子放到老鴇身旁的桌上,囑咐道:“今日之事,還請掌櫃的保密”,那老鴇笑著道:“那是自然”。
再說這風流道士杜清洺因要回家看望奄奄一息的父親路過揚州,想起多年前遇見的綺雲姑娘,心頭竟生出了些許相思之情,他猜想綺雲或許並冇有從麗人坊離開,便立馬讓船在揚州停下,朝著麗人坊走去,一進門,老鴇就笑著對他說:“喲,什麼風把這杜無影給吹來了,咱們竟是有好幾年冇見了”,杜清洺隻是問道:“掌櫃的,綺雲姑娘呢?”。
“綺雲姑娘早已病逝了”,杜清洺聽到這個訊息隻是覺得惋惜,隨後就告彆了老鴇,繼續歸家之旅了,等他離開麗人坊有一段距離,聽得後麵有人叫他的名字,猛一回頭,看見瑩兒氣喘籲籲的追上來,“瑩兒?
你有何事?”。
“瑩兒有事要告訴杜郎君,前幾日也有人來專門尋過綺雲姑娘,還買走了和綺雲姑娘有關的所有物件”,“怕也是同我一樣,是綺雲曾經的客人吧”,“不是的!
雖然那兩人戴著帽子,但是身形佝僂,看著已是老人了”,“那可是綺雲原來的家人?”
“瑩兒也覺得不是,姑娘從未提起自己有家人”,杜清洺看著天色已晚,歸家心切,也不想聽著瑩兒說了,轉身就要離開。
瑩兒一下子拉住了他:“綺雲姑娘生前還生下了一個男孩!”
杜清洺一聽,趕忙問道:“那孩子是何時出生的?”
瑩兒即答:“是十八年前的除夕前夕,當時我回家過年,回來就發現綺雲姑娘和孩子不見了,掌櫃的也不告訴我她的下落,我想那孩子或許還活著!”
杜清洺在腦海中算了算日子,竟覺得那孩子極有可能是自己的親骨肉,他笑了一下,認為此事有趣極了,自己臥病在床的父親就這麼白得了一個小孫子,應該會挺高興的吧,這下,父親大人萬不該再罵他是不孝子了,他在心中暗暗打算,此次探望完父親後,就去尋找他和綺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