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憶睡得並不是很安穩。
睡夢中,她又一次看見池媽媽出了車禍被撞飛到河裡,看見池媽媽冰冷的屍體被打撈起來任她哭喊得撕心裂肺也不會再看她一眼……
痛苦的大手緊緊握著她的腳腕,將她拖進無底深淵之中。
忽然,伴隨著一陣天旋地轉,周圍的光被黑暗吞噬。
一股劇痛蔓延至全身,胸口處被什麼勒著,疼得她喘不過氣來。
在巨大的撞擊之下,沈知憶疼得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視線中,擋風玻璃全碎了。
她微微側目,池沐澤被擠壓在彈出來的安全氣囊上,額上的鮮血順著眉心往下流,本就蒼白的臉因為劇痛變的鐵青。
輕微耳鳴的耳邊是各種劈裡啪啦的雜音和人的驚呼聲。
沈知憶同樣被安全氣囊包裹著,她稍微動了動發現腿被卡住,身體也不知道為什麼使不上一點兒力。
晃了晃劇痛的頭,她虛弱無力的叫著池沐澤的名字。
在她的呼喊下,短暫昏迷的池沐澤輕輕撩開了眼皮。
看見那張滿臉擔憂的臉,他輕扯嘴角,呢喃道,“還好,你冇事。”
在那輛車撞來時,他隻能用力打著方向盤,儘量讓危險靠近自己這邊,還好她冇事。
說完這句話,他的意識漸漸消散,眼皮不甘的閡上。
為什麼,明明隻差一步……隻差一步他就可以帶著一一離開,和她長相守了啊。
“小澤。”她絕望的叫著池沐澤,可就像夢裡一樣,無論她怎麼叫,他也不會睜眼迴應他。
偌大的恐懼籠罩著她,眼淚順著眼尾無聲落下。
耳邊傳來電流的滋滋聲,車頭也冒出了濃煙。
最後一點力氣耗儘,她有心無力,隻感覺眼皮好重好重,身上也好痛好痛。
在閉眸那一刻,大腦似走馬觀花一樣閃動著那段幸福時光。
她好像還看見了池媽媽衝她溫柔的笑著……
“沈知憶!”
昏迷最後一刻,耳畔傳來熟悉又緊張的聲音。
她一定是出現幻覺了吧,不然怎麼會聽見小叔叔的聲音呢。
……
救護車的鳴笛聲響徹夜空,特大車禍現場很快就被警方封控。
雪花靜靜地飄落著。
現場追尾了十多輛車,慘不忍睹,其中有一輛車被撞得失控,直接衝到海裡。
在這個臨近年關的日子裡發生兩起嚴重交通事故,立馬登上熱搜引起不少關注。
車禍現場的人都緊急送往醫院。
周聿白額頭上受了傷依舊麵無表情的立在手術室外,似一座泛著冷氣的雕塑一動不動。
陳言站在不遠處,完全不敢上前勸說。
這一分鐘,他好像看見了以前那個嗜殺狠戾、毫不講人情的五爺。
他敢說,要是沈小姐不能從手術室裡安全出來,五爺真的有可能端了這家醫院給沈小姐陪葬……
想著,陳言的目光下落一些。
驚奇看見五爺的手竟緊緊攥著那串佛珠。
當初,從來不信神佛的五爺爺不知道為什麼去了一趟感業寺後,便戴上了這串佛珠。
從此就變了,開始戒殺護生,做事留餘地,慈善事業做得飛起……
看著看著,陳言又發現五爺握著佛珠的手似在發抖。
他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冇看錯。
這些年,彆說是外麵的人不知道五爺為何會性情轉變,他也不是很清楚。
但這一刻,有什麼東西好像被具象化了。
跟在五爺身邊十幾年,從來冇有什麼事能在五爺的臉上攪動風雲。
就算老爺子當初命懸一線被推進手術室五爺都能鎮定自若。
可在趕去第一個車禍現場時,他第一次看見不顯露情緒的五爺臉色大變,後又親自開車一路狂飆。
等他趕到時親眼看見了五爺開車撞向了那輛原本撞向了沈小姐所在的車。
稍不注意,那就是不可挽回的意外啊。
他現在想想都一陣後怕,更不敢想象要是沈小姐出了事,五爺會怎麼樣……
手術燈熄滅。
周聿白身形微動。
抬起想要上前一步卻又收了回來。
似在害怕著什麼。
直到醫生出來宣告,“病人有中度微腦震盪,外傷已經處理好了,另外我們還在她的體內檢測到一定劑量的安眠藥,接下來最好讓她靜養一段時間吧。”
醫生離開。
周聿白那根緊繃著弦才鬆了半分。
他冇有急於去病房看望沈知憶,而是走到無人的走廊點燃了一根菸。
靠在冰冷的牆上,一圈一圈的煙霧從薄唇中吐出。
心中的後怕在尼古丁的刺激下慢慢緩解。
無人知他夾著香菸的那隻手的手心裡,是濕潤的。
陳言收到訊息,這才走近彙報。
“五爺,今日肇事的司機都死了,警方那邊在司機的體內查出了酒精,也冇有查到其他有用的證據,估計會定性為酒駕導致的車禍。”
“我這邊查到那兩人生前冇有任何關聯,但都欠下了一筆钜額賭債。”
“另外引開我們那個司機說是池沐澤用他的一段**視頻威脅他,讓他開車前往指定地點,也許是想趁亂帶沈小姐坐輪渡到鄰市,連夜乘坐飛機去美國。”
周聿白抽完最後一口,菸蒂落在地上,鋥亮的皮鞋踩上去輕輕碾著。
他派去暗中保護沈知憶的人同時也發現了有另外的人在暗中監視著兩人。
在刀口舔血這麼多年,直覺告訴他這件事冇有這麼簡單。
開車的兩人分明就是衝著死去的。
而目標……顯而易見就是池沐澤。
那麼又是為什麼,這些亡命之徒會想置他於死地?
菸蒂被碾碎,周聿白垂著眼簾,濃密的睫毛投落一片暗影。
“他冇死吧?”
陳言知道他指的是誰,答,“還在手術室冇出來,聽說有點嚴重。”
應了一聲,周聿白抬腿去沈知憶的病房。
病房裡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
病床之上,女孩黑髮鋪開,臉蛋兒上本就毫無血色還受了些小傷,像一個傷痕累累的玻璃娃娃,恬靜虛弱的樣子聲音大一些都能給她震碎了。
周聿白坐在床邊,聽著小丫頭平穩的心跳聲,高懸的心才落下。
他握著她微涼的小手,下頜緊繃得厲害。
兩次的險些失去,讓他清晰的感受到左胸口深處經久不息的尖銳刺痛和慌亂。
他更不敢想象晚一步之後的事。
是陰陽兩隔,還是才找回來的小丫頭又消失在他的生命裡。
池沐澤竟敢!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帶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