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二,你日後若想入東宮,還是莫要落人話柄為好。”
蕭書婉聽到這話,心裡稍稍寬慰了幾分。
“你回去罷。”
看著還端坐於書案後的傅懷遠,蕭書婉眼底閃過一絲驚愕。
往常,傅懷遠一定會溫和的將她扶起來,然後再親自將她送回去。
可今天怎麼……“還有事嗎?”
蕭書婉咬了咬嘴唇,故作柔聲的說到。
“書婉不知太子妃姐姐做錯了什麼,隻聽說懷遠哥哥禁了太子妃姐姐的足,書婉想求懷遠哥哥寬宥太子妃……”傅懷遠看透了蕭書婉拙劣的心思,心中冷笑。
求情是假,探聽情況纔是真。
竟也難為她忍了一個月,但手段實在不夠高明。
想著蕭書婉次次都以此種方式,逼的他不得不處置李華盈,他的神色愈發冰冷。
但又深知如今還不到時機,隻得深吸口氣,按下不表。
看著臉色越發陰沉的傅懷遠,蕭書婉自知失言,連忙住口,起身退了出去。
蕭書婉心底暗暗鬆了口氣。
看來,果然是她多心了。
那李華盈不知做了何事,竟惹得懷遠哥哥徹底厭棄。
蕭書婉心裡升起一絲竊喜:太子妃的位置,遲早是她的囊中之物。
傅懷遠盯著蕭書婉的背影,不再收斂眼底淡漠冰冷的情緒。
這幾年,他一直在清掃東宮內各處的眼線,循著由頭將那些人打發或發賣。
至於蕭書婉……傅懷遠斂下眼眸,眼中立即籠罩一層暗色。
不過是皇後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
可歎蕭將軍忠義,留下的唯一一個女兒,竟是這般手段低賤下作之人。
第十六章平元四年夏,燕楚南部大旱,顆粒無收,餓殍遍野,大批農民流離失所。
燕楚帝遂派太子傅懷遠南巡視察災情。
出發前夕,傅懷遠避開宮人,再一次踏入了錦繡閣中。
李華盈寢殿門口掛的兩個白色的紙燈籠,深深刺痛了傅懷遠的雙眼。
他深吸一口氣,這才步入殿中。
李華盈正在塌上和衣小憩,聽到有腳步聲,皺著眉睜開了眼。
“盈兒,近日可還好?”
傅懷遠輕柔的開口。
“臣妾謹遵殿下之命,不敢不好。”
李華盈這句冷漠的話,讓傅懷遠將原本預備好的說辭全部咽回肚裡。
他沉默了好一會,終於試探著開口。
“父皇派我南巡視察,我想著南方邊陲之地,與南疆一江之隔,想著不若將你一起帶上,權當是出去散散心罷。”
傅懷遠這做,還有一個原因。
皇城凶險,他屬實不放心李華盈一人留在東宮。
李華盈懸梁的場景,他現在想來還是後怕,如若自己晚了一步,就真的徹底失去她了。
雖然南巡的凶險亦未可知,但有他親自護著,總歸是安心些。
看著李華盈沉默不語的樣子,傅懷遠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剛想開口,竟聽見李華盈開口道:“全憑殿下做主。”
雖然李華盈的聲音還是淡淡的,但是卻足夠令傅懷遠歡喜起來。
他欣喜的緊握雙手,目光灼灼的盯著李華盈。
嘴裡連著說了幾聲“好”。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
傅懷遠就派人將扮作男裝的李華盈悄悄接了出來,安置在了特意為她準備的馬車裡。
對外隻說是殿下母族某個小兄弟,跟著出來見見世麵的。
傅懷遠想著馬車顛簸,於是將李華盈所乘的馬車內部,全被墊上了厚厚的軟墊。
李華盈閉上眼睛,養起神來。
說是南巡,其實更像微服私訪,傅懷遠帶著不多的幾個心腹,輕裝簡行。
這一路上,傅懷遠時常關注著李華盈的情況,端水送飯,親力親為。
幾日趕路後,一行人終於來到了燕楚南部的邊陲之地:豫州。
後來,李華盈始終忘不了當日在豫州看到的情景。
豫州太守下令,豫州城隻進不出,城內流民聚集。
街頭隨處可見殘缺不堪的屍體,就連土地也有被啃食過的齒痕。
饑餓使百姓變得短視與貪婪,他們像盯著獵物一樣惡狠狠的盯著李華盈一行人,如果不是有刀劍的威脅,李華盈毫不懷疑餓極了的流民下一刻就會衝上來,將她分食。
傅懷遠從進城開始就將她死死的護在身後,緊握李華盈的手。
傅懷遠輕歎一聲,帶著歉疚與懊悔說。
“想著皇城凶險,將你帶在身旁才能放心些,可冇想到是這般情景,倒是連累你身陷險境。”
李華盈皺著眉,沉默著。
以為惹得李華盈不悅,傅懷遠又說。
“你放心,我定然拚了命也會護你周全。”
她的心頭,竟升起一絲微弱的暖意,被緊握的那隻手,以為不可察的力氣迴應著。
第十七章豫州城內,流民遍地。
官府藉口賀燕楚帝明年壽誕,大興土木修建行宮。
當地富商趁此哄抬米價,而權貴依舊生活奢靡。
酒樓之上,身著華服的世家子弟,隨手從樓上丟下一塊糕點,鬨笑的看著一群災民追逐搶食。
官府開設的施粥鋪被圍得水泄不通,可最後被分到災民碗裡的隻有飄著幾粒米的米湯。
災民群情激憤的想要個說法,但隻得到官員聲色具厲的叫罵。
李華盈思及白日所見的場景,想起豫州城民的慘狀,她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胸口悶悶的像被堵著一塊大石頭。
她起身,決定出門散散心。
忽然,她發現,傅懷遠房內的燈還亮著,裡麵隱隱傳出爭執。
她有些好奇,悄悄的靠過去,伏在門上。
“凶歉之年,餓殍盈途,民窮而財儘,官惡而世亂,怕是後患無窮。”
傅懷遠的聲音中,儘是掩蓋不住的疲倦之色。
“怕上麵怪罪,緊閉城門,不許災民出城,豫州知州這出瞞天過海之計,當真可笑!”
“豫州官員,不思賑災之法,什麼為皇上賀壽修築行宮,分明是要討好皇後!”
“如今皇後大權在握,與殿下勢如水火,不如趁此機會,折了皇後一臂!”
房內,傅懷遠隨行的幾個幕僚爭吵起來。
“孤身為太子,卻眼睜睜的看著我南楚子民受苦。
孤這個太子當得……屬實窩囊。”
傅懷遠的聲音透著無力的疲憊感。
李華盈聞言,瞳孔微微一震。
忽然之間,她想起幼時,父皇站在城樓之上,歎息日漸衰微的南疆國勢。
她記得那日父皇說。
“身在皇家,享子民擁戴,就該憂百姓疾苦。”
李華盈微微皺眉,抿著唇,又悄然回到了房中。
她重新躺回床上,心頭又添一抹心緒。
情緒翻湧間,微微倦意湧上,李華盈緩緩閉上了眼。
半夢半醒之間,她彷彿聽到了房門打開的“吱呀”一聲。
有一道身影坐在了她的床邊。
臉上傳來那人指尖的溫熱。
耳邊,似乎傳來一聲輕輕的歎息。
“盈兒,我以為等我上太子,我就能給你最好的,可是卻不知,越是身居高位,越是身不由己,於你是如此,於國事更是如此……”李華盈忽然又記起,她曾經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