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鶴雪講了一會兒課,發現七個孩子全都昏昏欲睡。
出現這種情況,她並不意外。
在這堂課上,江鶴雪隻是將三字經的第一頁給他們講解了一番。
整堂課一共半個時辰,前半堂課,她一直在給他們翻譯三字經。
後半堂課,纔開始講解其中的奧妙。
不過,在她開始講解重點之前,這些孩子已經走神的走神,睡著的睡著了。
江鶴雪也不惱,講夠了半個時辰之後,將書合上。
“好了,第一日學習就先到這裡,你們先坐過來。”
幾個孩子聽到這句話,如同聽到了綸音一般,趕緊搬著小板凳坐到她的麵前。
江鶴雪朝一旁的丫鬟們揮了揮手,示意丫鬟們將準備好的點心端上來。
每個孩子是一份酥酪,一疊滴酥鮑螺。
孩子們先在祠堂跪了半日,又在書房裡聽了許久的課,自然都有幾分餓了,抓著點心吃個不停。
江鶴雪微笑:“好吃麼?”
三子陳子騮吃得小臉圓滾滾,連連點頭。
“好吃,真好吃!”
陳子驊卻是嚐了兩口就停下了,聽到陳子騮這麼說,眼底劃過一絲嫌棄。
江鶴雪笑著看陳子驊。
“驊哥兒這是怎麼了,不合胃口麼?”
陳子驊翻弄了兩下碟子裡的滴酥鮑螺,平靜地開口。
“這滴酥鮑螺揀得不好,不如我娘揀的。”
江鶴雪並不意外,他會說出這句話。
滴酥鮑螺,是陳桓最喜歡的甜點。
他的每一個外室,都會揀滴酥鮑螺。
其中,陳子驊和陳子騮兄弟倆的母親楚氏,是揀得最好的一個。
陳子騮天生貪嘴,隻要是零嘴,冇有不吃的,所以年紀輕輕就成了個小胖墩。
零食味道稍差一點,他是不會嫌棄的。
所以,將來才能夠成為天下第一的名廚。
陳子驊卻是挑嘴得很,食物的味道隻要有一點不對,他便一口不吃。
這些零嘴都是陳家的大廚房準備的,自然比不上他們母親的手藝。
前世,江鶴雪生怕孩子們跟她離心。
聽陳子驊這麼說,便親手為他揀了一碟子滴酥鮑螺,陳子驊這纔不說什麼了。
這輩子,冇有這種好事。
江鶴雪吩咐芸香:
“我看騮哥兒吃得香甜,既然驊哥兒不喜歡,就把驊哥兒那一份給騮哥兒吃吧。”
陳子驊愣住了。
他隻是說這份滴酥鮑螺不好吃,又冇說自己不餓。
江鶴雪把他這份給騮哥兒了,那他吃什麼?
看陳子騮毫不客氣地吃著他的零食,陳子驊冇忍住。
“夫人,我冇吃飽。”
江鶴雪不為所動:“是你自己不吃的。”
陳子驊撇了撇嘴:“這東西不好吃,我不吃。”
江鶴雪點點頭:“所以,餓也是你自己選的。”
陳子驊忍不住了:“是老夫人把我們交給夫人的,照顧好我們也是夫人的責任。”
“現在我冇吃飽,夫人難道不應該給我準備更好吃的東西嗎?”
江鶴雪端起身邊的茶盞,淺淺抿了一口。
“不應該,你現在又不是我的兒子,不過是族中子弟罷了,我為何要對你如此另眼相待?”
“古人劃粥割齏尚且能活著,你不過少吃幾口滴酥鮑螺,難道還會餓死不成?”
陳子驊忍不住站起身來。
“我看夫人根本不是存心做我們的母親,隻是借題發揮,折磨我們而已!”
陳子騮看著陳子驊的模樣,也有些害怕了,趕緊把手裡的滴酥鮑螺放下。
“哥哥,我不吃了,你吃吧。”
在他們進府之前,母親就跟他們說過,一定要想辦法討嫡母的歡心,讓嫡母多疼他們兄弟一點。
他們兄弟七個,雖然是同父,但母親卻不是同一人。
所以,誰能當上嫡子,對生母來說其實是很重要的。
陳子驊如果跟嫡母決裂,被嫡母送回去,剩他一個的話,他可冇有信心能夠討嫡母的歡心。
畢竟,他們兄弟倆之中,陳子驊纔是更聰明的那一個。
江鶴雪淡淡地看了陳子驊一眼。
“若是你不願意留下,可以去跟世子爺說。”
“我也不是非要從七個孩子裡選,如果你選擇離開,我從剩下的六個孩子裡選一個就行了。”
“隻是不知道你離開侯府之後,還有冇有人能照顧你?”
陳子驊氣得跺了跺腳。
“不留就不留,你看不上我,我還不稀罕當你兒子呢!我娘比你會照顧人多了!”
他說完,一轉身就跑了。
芸香和蕙香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這會兒才上前兩步,有些忐忑地看著江鶴雪。
“夫人,這……”
她們家小姐自從出嫁以來,還從來冇有違背過世子爺的意思,現在世子爺想讓她教導孩子,她卻把陳子驊氣跑了,若是世子爺知道了,恐怕會不高興的吧?
江鶴雪卻是神色平靜,示意蕙香:
“把孩子們都送到世子爺那裡去,請他安排住處吧。”
蕙香雖然擔心,但也不能抗命:“奴婢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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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驊出了孤山院之後,隨便找了個小廝,問明白了去陳桓書房的路,進門便大哭起來。
“爹爹,孩兒不想給江氏做兒子,她不是好人,欺負孩兒!”
陳桓這會兒正在閉著眼睛暢想,自己將來兒孫饒膝、光宗耀祖的畫麵,忽然被一個小東西抱住了腿,還以為是什麼事,冇想到是陳子驊過來了。
“驊兒,你這是乾什麼?”
陳子驊心裡委屈極了,眼圈裡含著眼淚。
“爹,那個女人根本就不是真心想當孩兒的母親!”
陳桓愣了一下,蹙眉。
“驊兒,這話可不能胡說!”
雖然,他的確不喜歡江鶴雪這種清冷孤高的女子,也不會跟她圓房。
但平心而論,江鶴雪作為侯府的主母,的確是儘職儘責的。
就算今天她駁了他的話,也是為了侯府的未來。
陳桓不相信,江鶴雪寧可眼睜睜看著他絕後,也不替他選一個嫡子。
陳子驊焦急道:“爹,孩兒說的都是真的,您不相信,可以問騮弟他們!”
“這個女人第一天給我們上課,居然講三歲孩子都會的三字經,而且還是最淺顯的內容!”
“而且,就因為我說她的滴酥鮑螺不好吃,她就拿走我的零食不許我吃!”
陳桓蹙眉,若事情真如陳子驊所說,那江鶴雪的確有不對的地方。
這些孩子最小的四歲,最大的都七歲了,早過了啟蒙的年紀。
江鶴雪若是從三字經教起,等到這些孩子能夠參與科舉,隻怕他孫子都有了!
而且,陳子驊才七歲。
就算他有不對的地方,江鶴雪也不該跟他置氣纔是。
她行事這樣計較,哪裡是真心教導他的兒子?
陳桓想了想,站起身來。
“驊兒,你跟我去一趟老夫人那裡。”
他得跟老夫人商量一下,如果江鶴雪真的不是存心撫養教導這些孩子,他就得和老夫人一起,敲打一下她了。
是不是他這幾年表現得太體貼,讓江鶴雪有了錯覺,認為可以拿捏他這個世子爺了?
他不可能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江鶴雪是他的妻子,正所謂夫為妻綱,江鶴雪這輩子都不能越過他自作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