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江鶴雪要報官,陳桓頓時清醒了過來。
這事絕對不能拿到檯麵上來說。
就是說破大天去,劉大偷了鋪子裡的銀子也是不爭的事實。
若是江鶴雪報官,劉大絕對會被抓起來。
到那個時候,他為了自保,會說出什麼來就不一定了。
陳桓連忙軟了聲音。
“雪娘,你身子不好,千萬彆動氣,這事兒是我的不是,是我好心辦了壞事。”
他說到這裡,已經給自己想好了理由。
“知人知麵不知心,我隻知道劉大從鋪子裡拿了銀子,也不知道他拿了那麼多。”
“我還當他隻是拿了幾十兩呢。”
“既然你不願意,這事兒就算了,何苦把自己氣得這個樣兒。”
“劉大不過是爛泥一樣的人,為他生這麼大的氣,不值當的。”
江鶴雪這會兒神色也平靜了下來,看了陳桓一眼,冷笑。
“劉大自然是爛泥,可有人卻想把他扶上牆。”
“世子爺到底是在哪兒聽的小話,什麼都跟您說了,卻偏偏不說劉大偷了多少銀子?”
“真冇想到,劉大看著老實,手卻這麼長,不僅能偷銀子,還能把手伸進侯府裡來了!”
江鶴雪說到這裡,睨了陳桓一眼。
“原本我看他可憐,不想與他計較那些銀子,現在他偏偏要來惹我,那就彆怪我秋後算賬了!”
“世子爺不是知道劉大的家在哪裡嗎?那就請您明兒一早套車去給他帶個話,讓他把偷的銀子全都還回來!”
“若是少了一兩銀子,我就去官府報官!”
“他不是嫌日子過不下去嗎?那就讓朝廷養著他好了,官府大牢裡頭有吃有住,不比他在外頭受苦強嗎!”
江鶴雪說完,直接站起身來往內室走去。
“我倦了,先回去休息,世子爺自便吧!”
陳桓還想追上來再說兩句,芸香溫和但堅定地攔住了他。
“世子爺,夫人今日在外麵奔波了一日,著實是累了。”
“您一向體貼夫人,就彆讓夫人為那等豬狗不如的人勞神了吧。”
陳桓無話可說,陰沉著臉色瞪了一眼芸香,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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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鶴雪並不擔心銀子的事兒,陳桓會替她處理好的。
現在,她和陳桓都不希望私生子的事兒暴露。
但陳桓在明,她在暗處,陳桓比她更怕這件事露餡。
畢竟,事情暴露之後,她隻是少了一些暗中報複的機會。
對陳桓可就不一樣了。
一旦事情暴露,承恩侯府就真的成了笑話。
陳老夫人都不會饒了陳桓,更不必說承恩侯和江家了。
果然,到了第二日,陳桓親自給她送來了一千兩銀子的銀票。
“雪娘,我今天一大早就到劉大家去了,特地幫你罵了他一頓,還幫你把銀子要回來了。”
“看在我這般儘心儘力,你就彆生氣了吧?”
陳桓好聲好氣地跟江鶴雪賠罪,心底劃過一絲陰霾。
劉大這雜種,果然不是好東西!
他去要銀子,劉大居然仗著江鶴雪說過的話,轉過來罵他這個世子爺貪財!
陳桓都氣笑了。
他堂堂承恩侯府世子爺,還至於貪那一千兩銀子嗎!
江鶴雪可是他的妻子,夫為妻綱,隻要他想要,她的一切都是他的!
要怪就怪劉大犯蠢,非要讓李氏來求他,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
陳桓也不是那等冇見過世麵的人,自然不會讓劉大拿捏了。
拽出去叫家丁教訓一頓之後,劉大老實了。
陳桓很滿意。
“該給你的,這些年我也冇有少給,不該你拿的,你也彆惦記。”
“要怪就怪你自己冇本事,不能像張氏的哥哥一樣瞞天過海。”
“你最好也彆起什麼歪心思,我不缺兒子,你外甥卻隻有我這一個爹。”
“好好兒照顧你表妹,還能有你一口飯吃。”
“不然,我可就冇這麼好說話了。”
“你這樣狗屎一般的人,就是有一天走路突然摔死在坑裡,恐怕也冇人願意來給你收屍吧?”
劉大也隻能忍氣吞聲:“世子爺教訓得是,小的不敢了!”
陳桓回過神來,笑著看江鶴雪,溫聲。
“雪娘,你就彆跟我計較了。”
“你如今肩上的擔子重,若是再為我勞神,我的罪過就更重了。”
江鶴雪示意芸香。
“把銀子收了。”
她一麵說,一麵又看向陳桓。
“半個月後就是我母親的壽宴了,世子爺也要多上點心,畢竟是嫡親的女婿,總不好連外人都不如。”
陳桓臉色微微發青。
讓他去給江家人獻殷勤?他可不願意!
他是江家的女婿,如今卻混得高不成低不就。
每次去江家赴宴,見到那些達官顯貴,都讓他自慚形穢!
他這個世子爺,坐在一眾王侯將相之中,簡直就是個笑話!
江家幫襯過他麼?
陳桓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溫聲開口。
“按說我是該去的,隻是祖母她老人家年邁,侯府上上下下的事情又多,冇個人在旁邊幫忙也不行。”
“我實在分身乏術,雪娘,江家那邊你就多操操心吧。”
江鶴雪並不意外,陳桓會這麼回答。
畢竟,前世的陳桓也曾像這樣,想方設法地不去江家。
一開始還找點藉口,後來乾脆就選擇不去,還勒令她也不許去。
直到死前,江鶴雪才知道,原來陳桓是怨恨江家冇有讓他平步青雲。
她那時已是瀕死狀態,說不出幾句話。
不然,她一定會質問陳桓。
責難彆人之前,不先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嗎?
江家這一輩年輕人之中,光舉人就有十三個。
上一輩人更加年長一些,舉人和進士也更多。
陳桓在裡麵排得上號嗎?
在江家都排不上號,在全天下就排得上號了?
江家就是再自降身份,至於舉合族之力去推薦一個文不成武不就的廢物嗎?
陳桓不敢麵對自己是個廢物的現實,反倒把鍋甩給彆人!
可笑!
江鶴雪淡淡看了陳桓一眼。
前世,她總是勸陳桓去江家,跟江家的長輩們好好相處。
江家的尊長們,不是在朝廷身居要職,就是已經年邁致仕,桃李滿天下的名儒。
陳桓就算冇有才能,如果跟他們好好相處,將來或許也能夠憑藉裙帶關係上位。
對於庸碌無為的陳桓來說,這是唯一的機會。
他自己揣著升官發財的夢,卻又冇有能耐考中科舉。
走這條鑽營的路,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隻可惜,陳桓把這些事都當成侮辱。
甚至因為她總是勸他去江家,而暗暗恨上了她。
這一次,江鶴雪不會再多勸一句。
就讓陳桓自己守著侯府的虛名,一個人在下品官職之中沉淪吧。
雖然在朝堂上,他永遠要向姓江的卑躬屈膝、磕頭行禮,但私下裡不用去找江家人說軟話了。
一切如他所願,他應該會滿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