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皓宸並不回話,隻挽著雪白袈裟寬大袖擺,在紙上落下最後一筆,把玉白狼毫擱在青玉筆架上,輕輕抖了抖醫案。
待其字跡晾乾後,他才掀開車簾,將其交給了一名影衛。
“送去夏朝陳郡,讓他們加急用藥。”
辦完了這一切,他才平靜抬頭看七豆:“這三服藥能令穆九郎再撐半個月,至於半個月之後……”
“今晚,陪我一起去見十……穆家女施主。”
·
虞太尉府。
校場。
儘管年已近五十,虞太尉對自己要求依舊很嚴,每日會在校場鍛鍊半個時辰,保持對弓馬刀槍的嫻熟。
望著最後一箭倏地飛出,穩穩正中了靶心,虞太尉滿意放下了弓:“查出什麼東西冇有?”
一旁黑衣下仆緊張道:“請太尉恕罪,路上出了些意外,我們的人被攔住了,冇能靠近穆家人。”
他仔仔細細說了方纔長街上的事。
虞太尉仔細聽完,追問了一句:“你說是一個帶著一個雪白巨獅,好看到不可思議的和尚,突然出手救了穆十娘?”
黑衣下仆道:“是的。”
任憑校場雜役仆役撿回箭,虞太尉手指輕輕摩挲著弓柄,又不由自主想起了下午的事。
母親常年患疾,他求了許多名醫,才得了用金森子做藥引的養生方子。
他家後院因此常年種著一大片金森子。
初聽有人出價一千金一兩買藥,他一口就答應了。
他家金森子庫存富裕很多,一千金一兩更是個好價錢。
但在看見了那個身著雪白袈裟的年輕和尚,和那一隻威風凜凜的白獅時,他人生頭一次感受到恐懼。
冇有人可以忘記的,任何見過一次的人,都不會忘記年輕和尚那一張太過飄然脫塵如玉如琢,不似凡間的臉,與身邊那隻雪白巨獅的。
天下不會有兩對如此相似的人與獸。
一定、一定是那個人又回來了。
可那個人回來後,為什麼會先來找他這個小嘍囉?他不是應該先去找國師,找夏朝的人,找老皇帝嗎?
想到當年那人的高貴身世,與神妙莫測的手段,虞太尉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聲音又低了三分:“跟著那和尚的人呢?”
黑衣下仆聲音更艱澀了:“那和尚身邊有高手。我們的人剛一出府門就被甩掉了。”
出乎意料的,這次虞太尉並未發怒,隻神色沉沉地道:“如果是那個人的話,你們的人跟丟了,也不算出奇。”
黑衣下仆隻是更低地垂著腦袋。
虞太尉低低呢喃自語著:“陛下冇有抄斬穆家,穆大夫人自刎身亡,穆十一郎垂危,穆十娘遠赴夏朝和親……”
“穆家看似很慘,卻仍留了一口元氣,留了無窮後患……”
“這種命懸一線情況下都能逆風翻盤,穆家究竟是從哪兒尋到的高人。”
“現在這和尚又突然出現……”
“變數實在太多了,為防夜長事多,有些事得早做處理了。”
迅速做了一個決定後,虞太尉扭頭看黑衣下仆道:“那東西都處理好了嗎?”
一旁黑衣下仆恭敬彎腰道:“都處理好了。用了鄭道士特製的養容丸,屍體又被藏在了冰窖儲存,夫人目前睡容安詳恬靜,看起來仍似生人。”
“若非經年老仵作親自剖開探查,普通人是看不出破綻的。”
“不錯。”虞太尉先微微點頭,又思忖著道,“我當年受穆家恩惠才得以科舉,後又娶了穆老夫人外甥女為正妻,穆家既待我恩重似海,又與我是通家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