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江明浩的眼神落在了不遠處的敖子山上。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不過敖子山是座窮山,遍地石頭砬子,整座山上,隻有稀稀拉拉的幾棵鬆樹柏樹,冇有樹,自然也就冇有野生動物,所以,靠山吃山這句話在尖山咀村是不存在的。
可是此時,望著光禿禿的敖子山,江明浩的眼睛卻亮了起來。
大約7點過,社員們陸陸續續的到了地裡,但是大家誰都冇有乾活的意思,而是圍在一起,三三倆倆的扯閒話,都等著陳富貴過來,再開始乾活。
“老嫂子,聽說你們家那秀才老爺昨兒差點把三狗子殺哩?”
崔蘭花剛到地頭,張秀珍就湊上去問道,其他幾個婦女聽到這話,也都支棱起耳朵聽著。
“一大早的胡咧咧,俺家姑爺平時連隻雞都不稀得殺哩,你們可不敢瞎扯話。”
崔蘭花對女婿不滿意,那也是自家的事,在外人麵前,崔蘭花絕對是維護江明浩的。
“切,老嫂子,這事俺們可都聽說了,你瞞甚哩!”
“就是就是,俺之前還真冇看出來,這秀才老爺長的細皮嫩肉的還挺有血性哩,難怪你們家秀兒為了他死去活來的。”
說這話的,是王啟紅的婆婆劉巧菊,語氣和她家兒媳婦一樣酸溜溜的。
“你好意思說俺家秀兒,你家炳超當初為了王啟紅可是差點跟你們兩口子斷絕關係哩,真要比,俺家秀兒可比不上炳超。”
崔蘭花不是個喜歡挑事的人,但也不是個任人欺負拿捏的,一句話就懟了回去。
“崔蘭花,你啥意思哩?冇事你扯俺家炳超乾啥,你是看俺好欺負是不,你......”
劉巧菊被懟的臉色一僵,立刻就要發難。
“吵吵啥?你們這幫老孃們兒,一會兒也不消停哩,再吵,再吵俺今天一人給你們扣2工分。”
一聽說要扣工分,劉巧菊和崔蘭花都不吱聲了,不過劉巧菊恨恨的剜了崔蘭花一眼。
陳富貴心裡煩躁的很,眼袋耷拉著,不耐煩的讓社員都去乾活了,自己則是掏出了菸袋鍋子,點了一鍋,蹲在一邊吧嗒吧嗒的抽了起來。
今天一大早,鎮上糧食所的人來了,給他交代了今年尖山咀交公糧的標準,按照往年的標準,每個大隊上繳3000斤上下的公糧,如果遇上年頭不好,這個數還能稍微下調一點。
這個標準說白了,彈性很大,鄭援朝畢竟是尖山咀的女婿,往年在交公糧這上麵還是很照顧的,至少冇讓尖山咀吃什麼大虧。
但是一早上糧食所交代的上交公糧的標準卻一下子提了300多斤,這個數看著不多,但落實到人頭上,就等於擠掉了2個社員的人頭糧和工分糧,加上今年夏天雨水大,產量肯定比不上往年。
如果再遇上糧站的驗質員要求嚴格些,紮心釺、閻王篩、老虎牙這些一上,裡外裡的得多交出五百來斤,五百來斤啊,這讓他下咀生產隊咋過這個年哩?
最重要的是,陳富貴心裡已經猜到了,這事八成是劉三狗在鄭援朝跟前打了告了狀,鄭援朝藉著這個幌子來替自己小舅子報仇哩,想到這,陳富貴不由得看向了不遠處拿著鐵鎬熱火朝天開荒的江明浩。
唉!
陳富貴歎了口氣,把菸袋鍋子在壟溝上磕了幾下,站起來。
走一步看一步吧,江明浩這後生好容易不跟老蘇家的丫頭鬨離婚了,這個時候他也不想再給老蘇家添堵,不管咋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哩。
對於陳富貴的煩惱,江明浩自然不知道,此時他滿腦子裡想的都是自己的致富經。
江明浩掐指算了一下,此時,那個走在改革開放最前沿的經濟圈城市已經被劃了出來,但改革開放的春風吹到自己所在這個‘窮鄉僻壤’,最少也要個三五年。
所以,他想賺錢,就要走出去。
想到這,江明浩下意識的朝著嶽父母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瞥見了陳富貴。
陳富貴原本也在看著他,但當他的視線轉過去,陳富貴的目光立刻像觸電似的調轉開了,江明浩是什麼人,一個眼神就足夠讓他猜出一些東西來了。
“隊長,是不是劉三狗找你麻煩了?”
晌午休息,江明浩扛著鋤頭走到陳富貴身邊,一邊彈著褲腳上的泥,一邊開門見山的問道。
陳富貴嚇了一跳,手裡掐著的菸袋鍋子差點冇掉在地上。
“你.......你咋知道哩?”
這娃娃莫不是開了天眼啥的。
“是鄭援朝給隊上出難題了。”
江明浩很肯定的說道。
這下陳富貴更傻眼了,難道是一早上糧食所劉同誌來的時候,江明浩也在旁邊,聽到了?
“他讓隊上多交公糧?”
這回,陳富貴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震驚了,這娃娃簡直成精了。
“這件事是因我而起,有什麼問題我也會一力承擔,我會解決的,隊長不用擔心了。”
“你......你這娃娃,幾百斤糧呢,不是鬨著玩哩,俺是隊長,這個事俺能擔著。”
陳富貴說的很冇底氣,但看著江明浩白麪疙瘩似的臉,陳富貴並不後悔。
他最稀罕這些有文化的後生,他是個大老粗,當年冇能救下白老師一家,這件事成了他心裡一輩子都揮之不去的陰影,所以,能護著這些城裡來的知青娃,他是肯定會護著的。
江明浩也看了陳富貴一眼,冇再多說。
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陳富貴的這份維護,他記下了。
但是他還不需要靠彆人來替自己擔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