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看望完了徐達，正由著徐允恭和徐妙雲陪著。
朱元璋原本是想來看看朱標這邊的情況，同時向陸淵打聽一下那神藥。
但才走到外麵卻是隱隱聽到了裡麵的交談之聲。
便讓兩人打開隔壁的門，在隔壁聽起了牆角，還把兩人給趕走了。
隻是聽到陸淵談論曾秉正之時，老朱便已經火了。
老朱最早認為，曾秉正的這種做法，不過是博取他的同情。
還認為他這個行為是對他天子龍威的挑戰和威脅，是對大明王朝的反抗，所以要加以懲罰，維護自己的臉麵，大明的國威。
但過段時間，他冷靜了下來，便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但已經無法挽回了。
朱元璋原本還憤怒，但聽到陸淵談及貪官，卻是感覺有些新奇，這種觀點是他從未聽說過的。
且看看他還有什麼好說的，等下再教訓這小子也不遲。
很快，隔壁又傳來了陸淵的聲音。
“很多官員剛上任時既忠誠又堅持原則，可是讓他當官當久了，全都又奸又貪。”
“但這卻不可全怪這些官員啊。”
“我自認隻是一個普通人，還是不趟這個名利場了。”陸淵自嘲一笑。
隻是在朱標看來卻是如此刺耳。
朱標記起，之前自己便想要讓他入工部為官，也是被陸淵拒絕。
“你就如此看不上我朱家的官，但陛下也是以身作則，勤儉度日的。”
陸淵微微頷首：“你說的冇錯，陛下確實是個勤勉的帝王，抱著濟世安民之誌。”
“但大明的末代皇帝崇禎帝也是勤勉有加，兢兢業業，甚至都是穿著帶著補丁的龍袍，但大明依然在他手中亡了。”
朱標猛地站起，“你，你這是何意？”
“大明滅亡的禍端，就是從陛下這裡開始的！”陸淵一字一頓沉聲說道。
轟！
朱標腦海瞬間空白，忍不住倒退兩步，差點冇站穩。
“這，這怎麼可能！我大明攘克夷狄，收複諸夏。而陛下也是神武之資，比肩秦皇漢祖，如何會導致大明滅亡？”
“什麼！”朱元璋更是瞪大了眼睛，隨即便是難以抑製的暴怒。
他甚至忍不住想要衝到隔壁，直接砍死陸淵！
“陸淵，你最好能證明自己所言，否則，我便要治你的罪！”朱標此時也是展示出太子的威嚴來。
陸淵表情並冇有波動，隻是淡然道：“不知陛下製定的皇家宗室俸祿幾何？”
朱標不知道他說這個是做什麼，但還是說道：“陛下規定，親王俸祿五萬石，郡王六千石。”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那些官吏的俸祿如此稀薄，而皇室宗親卻是能夠享受榮華富貴。”
“你又怎麼能指望那些官員克職守己，寧願讓家人餓死病死，而守著寶山不動分毫！”
朱標已經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陛下可曾定下規矩：為太子者，知敦睦九族，隆親親之恩；為諸子者，知夾輔王室，以儘君臣之義。”
“藩王嫡長子襲爵，世襲罔替，餘子降一等襲爵。”陸淵說道。
“是有這麼回事，陛下叮囑過我多次。”朱標點著頭。
朱標也是明白朱元璋那殷勤叮囑的用意，這是想著他做了皇帝也不可忘記了兄弟，更不可兄弟反目。
朱元璋是想著朱家兄弟共同守護疆土，以保大明江山千秋萬載。
而陸淵還是繼續說道：“而大明滅亡的禍端，正是這些需要天下供養的皇室宗親。”
“目前來說，大明有十六位親王需要供養，那麼供養十六位親王，又需要多少俸祿？”陸淵道。
朱標道：“按照規定，十六位親王的俸祿那便是八十萬石。”
陸淵微微一笑：“這對於大明似乎並不多。那麼，我們繼續算算郡王俸祿。”
“如果按照一個親王有五個子嗣來說，那麼除去繼承親王爵位的世子，還有六十四位郡王需要俸祿。那就是三十八萬四千石。”
“而如今的大明歲入大概一千五百萬石，這便相當與總歲入的一成多了。”
“你說的這個又與大明滅亡有何關係？”朱標壓住怒氣問道。
朱元璋見朱標這麼說，也是暫且按捺下心思，他想看看太子會如何處置此事，同時他也想知道陸淵會說些什麼？
“太子彆急，我給你算清楚。”
“若是以二十年為一代，按照每代親王和郡王各有五個子嗣來算，第三代皇室宗親便有四百人。而第四代皇室宗親便有兩千人。”
“八十年後，大明又能否供養如此龐大的皇室宗親？”
朱標雙眼瞪大，隻是粗略一算，他就被那龐大的數字所驚呆了。
而另外一邊的朱元璋也是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當然，這隻是按照現有的條件計算。”陸淵繼續說道，依然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大明如今剛剛建立，百廢待興，經過之後帝王的勵精圖治，歲入肯定會上漲。”
朱標和朱元璋聞言頓時露出喜色，對啊，差點被陸淵這小子給唬住了！
但便聽陸淵又道：“但那些親王、郡王也不隻是保證就生五個子嗣。若是出了幾箇中山靖王那樣的人物，嗬嗬，那你老朱家那就開枝散葉了。”
朱標聽得也是冷汗直冒，朱元璋可都是一直希望能夠多生多養，有道是孩子多了好打架。
老朱一直希望藩王能夠作為屏障，拱衛中央，那可是鼓勵多生養的。
要真來幾個親王生了二十多個兒子，那還得了！
那時候恐怕北元還冇打來，大明就被宗室的供奉給拖垮了。
“當然，這其中還有一些變量。”
“比如說，到了第五代的時候，第一代的皇室宗親多數便已經病故。另外還有意外身亡的皇室宗親。”
“但到了第九代，那時候的皇室宗親至少也有三四百萬了，那時候又需要多少俸祿才能供養這些皇室宗親？”
朱標已經臉色蒼白了，這些皇室宗親至少便需要近兩億石的宗室俸祿。
若是按照如今的歲入，那需要十多年的歲月。
但那時候其他賑災糧餉，軍隊錢響，官員俸祿又從哪裡來？
“當皇室宗親那龐大的供養俸祿，以及大明軍隊的糧草錢響，都壓在了百姓的頭上。”
“壓得那些百姓喘不過氣來，甚至活不下去，等到那時候，這些百姓是乖乖等死，還是高舉反旗，將那些腐朽的天潢貴胄拉下馬來？”
朱標此時已經站立不穩，主要靠著椅子纔不至於栽倒。
但陸淵的話語卻是如同鐵錘不斷擊打著他的內心。
而隔壁的朱元璋受到的衝擊更大。
他老朱自己就是因為活不下去，這才揭竿而起，反對北元的殘暴統治。
他老朱當時便是對於北元那些貴族，以及欺壓百姓的貪官恨之入骨。
就算北元遠遁漠北，他依然不遺餘力地想要將其消滅。
但真等大明到了那等田地，那些百姓自然也會站出來推翻大明。
明明自己推翻了殘暴的大明，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咱隻是想咱子孫後代不吃，自己吃過的苦。
咱做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