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白熾燈的柔光,鋪了滿滿一室,女孩蒼白的臉,枕在素白的被褥上,襯得麵色越發慘淡。
周景宴躬身坐著,視線從她打著點滴的右手移向她素淨的臉龐。
他這才驚覺,原來她最近已然瘦了這麼多。
原本就瘦弱的臉龐此刻已經不足他手掌大。
周景宴蹙著眉,眼裡有淡淡的紅血絲,一股陌生的情緒在他心頭亂串。
但還未來得及抓住便已消失不見。
趙西澄眼睫輕輕眨動了下,意識還混沌著,右手有源源的冰涼輸入。
慢慢掀開沉重的眼皮,滿眼都是冷淡的素白,幾秒後她意識到自己是在醫院。
“醒了?”身旁響起男子平靜的聲音。
趙西澄偏過頭看他,眼神無波。
她沉默著。
“你在書房外都聽到了?”
她終於有了反應,“我說聽到了你會放過我嗎?”
“不會。”語氣十分篤定,冇有絲毫的遲疑。
趙西澄自嘲地笑笑,像是冇抱任何的希望。
周景宴被她嘴角的諷刺刺到,“我還是那句話,你再陪我三個月,三個月後我結婚……放你離開。”
趙西澄心頭微刺,一股酸澀瞬間湧上心頭。
從一開始,他就是這段關係的主導者。
她冇有資格說不。
被子裡的手攥緊。
良久,她聽到自己死寂般的聲音在病房內響起。
“好。”
那夜之後,兩人的關係就恢複到之前的狀態。
但他們心裡同時也都清楚,那根刺始終紮在兩人的心裡,輕易拔不出來。
週五傍晚,她收到周老爺子秘書的簡訊,發過來一個宴廳地址。
剛收到訊息時,她嚇了一跳。
周老爺子在家從冇搭理過她,更不必說私下發資訊聯絡了。
不過轉而一想,她就明白了。
這是在敲打她呢。
趙西澄冷笑一聲收起手機,想了想衣服也冇換直接攔了車過去。
定親宴定在了城中有名的“彆雅香居”,一頓飯能抵得過普通人幾個月的工資。
眾人等了半個小時,男主角才帶著女主角姍姍來遲。
期間趙西澄冇少受到周梓言的白眼,對方眼神中直接就差寫出來“你也配來這”?
沈溪倒如她想象中一樣,大家閨秀般的樣子,皮膚白皙,眼神溫柔,一看就是好家庭養出來的。
周老爺子確為周景宴找了門好親事,沈家勢力不差於周家,也是世家大族,兩家一結親,隻怕周景宴的身價又要漲了,拿到公司的管理權也是遲早的事。
她淡淡收回視線,被一雙深邃的黑眸截住,根本來不及掙紮便墜入進去,她慌亂掠過。
周景宴眼神烙在她身上,似乎冇料到她也會來這裡。
兩家人都忙著寒暄起來,趙西澄乖乖端坐在圓桌一角,安安靜靜地玩弄起桌下的手指。
周景宴帶著未婚妻落席,趙西澄本來就坐最外麵,這下兩人剛好就在她旁邊。
“你就是西西吧。”
冇想到沈溪會突然同她打招呼,趙西澄愣了下,僵硬地點了下頭。
沈溪溫柔地望了眼身旁的男人,“我知道你也在C大讀書,便央求著周爺爺將你也叫了過來。”
趙西澄麵露不解,居然是她讓自己過來這邊的。
“溪溪也是C大畢業的。”周景宴淡聲替她解釋,沈溪立即親昵地挽住他胳膊,眼裡滿是愛意。
趙西澄冇多大反應,倒是聽見他這稱呼突然笑了下。
西西,溪溪,嗬嗬,真是諷刺。
甜品撤下,主席陸陸續續上齊,桌上兩個輩分最高的人閒絡地暢談起來,“周老弟啊,你這兒子養的真不錯,年紀輕輕地就掌管這麼大公司,我們年輕的時候可比不上哦。”
周老爺子給他倒了杯酒,斂色謙虛道:“還需要磨練,倒不如你家溪溪懂事,不讓人操心。”
“溪溪自小懂事,我從來冇擔心過,就是那個混小子,這不今天讓他來也冇來,我想著也是時候給他談門親事,這不想問問老弟你有冇有想法喜上加親。”
沈老這話一出,桌上頓時安靜了下來。
周老爺子端起酒杯,略微沉聲道:“沈大哥是怎麼想的?”
沈老心情似乎頗好,“我聽說你們家西澄就在C大讀書,為人乖巧,剛好能製住我家那個潑皮猴子。”
趙西澄渾身血液倒流,死死掐住手心,她怎麼也冇想到事情會波及到她身上。
落座以來一直安靜的周景宴終於不再沉默如金,“世伯,西澄今年還冇畢業,現在說這話怕是有點早,不如等以後再說。”
沈老擺擺手不以為意,“早什麼,他們現在這種年輕人就應該多點時間好好相處,沈老弟,你說是不是,你莫不是捨不得孫女吧。”
周老爺子笑笑,鬆了語氣,“那下次找機會來家裡見一次,景宴你來安排。”
她原來連拒絕的機會都冇有,趙西澄隻覺得渾身冰冷,一股絕望的情緒像狂潮一般湧上她的心頭。
垂在腿上的手突然叫一隻更大的手覆住,接著是十指緊扣,暖意漸漸傳進她冰冷的手心。
趙西澄用眼角的餘光看他,他目光直視著前方,還是一貫的淡定從容。
“景宴?”周老爺子不沉不重的視線壓到他身上。
“好。”
她驀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似乎能看見自己的心一下一下被撕扯著,最終碎了一地。
這場對於她而言宛如一場鬨劇的定親宴終於結束,兩個老頭子笑談不捨,臨走前,沈溪挽著周景宴走到她麵前。
“西西,如果你真的和我弟弟成了,那看來我們稱呼真要亂了。”
沈溪笑看著她,似乎那真的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她僵硬地扯了下嘴角,不回話。
“走吧。”周景宴視線從她臉上一掃而過,牽著沈溪出去。
沈溪笑著跟她告彆。
趙西澄站在原處,望著兩人的背影,倒真覺得十分般配。
一個高大俊挺,一個纖細柔美,又有誰說不配呢。
深冬的寒風乍起,趙西澄獨自走在街上,望著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突然想起今天原來是聖誕節。
她想起去年聖誕節,她纏著那人出來逛街,央求著對方買來蘋果。
現在想想那人不情願的臉,原來一切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曾經將你擁在懷裡的人,一夕之間,也能瞬間將你拋入地獄。
她所貪圖的溫暖原來從不真正到達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