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九月中旬。
淩晨四點,天還未明。
風中攜帶著大西洋吹拂過來的水汽,令人清醒了許多。
加州,臨近太平洋的聖塔莫尼卡海灘上。
兩名年近半百的中年科學家,站在海岸上看著遠處深邃的海洋。
葉知寒將一份公文包遞給身旁的男子:“學森,這份資料你攜帶著吧。”
“又讓我幫你扛東西,”學森滿嘴牢騷,但眼中卻充滿了期待:“還有兩天,明天就可以回國了。”
葉知寒看著海平麵上昏昏暗暗的波光:“是啊,隻要熬過最後這一段黑夜,就能見到最美的朝陽了。”
學森道:“回去之後我和永懷還做你左膀右臂,我相信祖國的國防軍工事業一定能夠迅速強大起來,外國有的,我們華夏也一定會有。”
“論工程力學,我不如你,論氣動力學,我不如永懷,你們兩個都是各個領域頂尖的天才,哪怕冇有我,你們也一定能擔起建設華夏的重任。”
“你這話什麼意思?”學森看向葉知寒:“你難道不打算回去了?回國事宜一直是你在同醜國政府斡旋,明明馬上就可以回國了,你現在說這些泄氣的話是做什麼?”
“回,當然回。”
葉知寒笑著,拍了拍足足三十多斤重的資料:“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這個檔案到華夏之後再打開。”
“還有我明天應該就不坐船了,醜國專門安排了一架飛機,我坐飛機回。”
“你瘋了!”學森受驚道:“你對醜國意味著什麼你不清楚嗎?你要是坐飛機,他們一定會在飛機上動手腳的!”
葉知寒笑道:“坐船就不能動手腳了?何況我國和醜國達成了協議,醜國是要對我們歸國的留學生的安全負責的,彆擔心,我會先到北平,然後在北平等你,為你接風洗塵。”
“知寒,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
“冇有。”
“那我和永懷同你一起坐飛機。”
“你們坐什麼飛機,你們不是暈機嗎?”葉知寒目光突然嚴肅了很多。
學森被他盯得有些發愣:“不……不暈啊……”
“我接下來的話,你要牢記,並且記得轉告永懷,”
學森還冇說完,葉知寒便輕輕的按著他的肩膀,貼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在到達華夏之前,不管誰問你們,你們都要記得自己有暈機的毛病,切記。”
說完,葉知寒便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背對著朝陽,向黑暗的洛杉磯走去。
“華夏見。”
……
次日,醜國調查局幾名工作人員,將兩張機票分彆送給了學森和永懷。
但被兩人以暈機推辭。
或許是因為葉知寒已經上飛機,所以聯邦調查局並冇有對這兩人采取強迫措施。
在得到他們堅決的拒絕之後,礙於醜國和華夏簽訂的人才歸國安全保證協議,也就作罷。
……
1955年9月17日,學森、永懷以及近百名被扣留的留學生登上了克利夫蘭號輪船,踏上返回國家的旅程。
10月8日,輪船順利到達華夏港市,學森冇有見到葉知寒。
10月9日,火車進站羊城,學森冇有見到葉知寒。
10月11日,到達京都,他仍冇有從人群中看到葉知寒。
最終,從朱帥口中,他得知了一個訊息。
9月18日,醜國一架道格拉斯DC-4客機在太平洋海域發生空難。
包括機組人員在內,共四十五人全部遇難。
這四十五人中,有一個華人。
叫葉知寒。
……
學森打開了葉知寒托付給他的檔案袋。
三十多斤重的袋子裡,裝著八本冊子。
重工業體係建設框架、核物理概述、裂變-聚變迭代方程、工質飛船結構標準化註釋、洲際彈道優化、醜**工科技分析、前沿軍工概論……
幾乎涵蓋了華夏軍工建設的各個領域,當然最讓他感覺震撼的,是葉知寒對各個領域的基礎理論,給出了針對性的改進方案。
在資料的最下麵,壓著一封信。
“我想,我大概是不能回國了。
外長史密斯和軍政議員克林找到我的時候,態度十分強硬,他們明確的表示了不可能讓我回去的態度。
自從1940年我進入醜國戰略研究所開始,我就不可避免的捲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中,這個漩渦一方麵是我的護身符,一方麵是我的枷鎖。
1945年開始,我就一直忙碌於尋找優秀留學生,安排回國的事項。
有人曾問過我,為什麼不回國。
我告訴他,我不回去,是為了你們能夠回去。
他又問我,既然不回國,為什麼還要那麼積極科研。
我告訴他,是為了他們能安全的回去。
容我自大的評價一下我自己,在當下前沿物理的各個領域,我都有一些建樹。
雖然單獨拎出來對比的話,我不如你和永懷,但作為保釋你們回國的籌碼,卻是足夠了。
醜國之所以會放你們回去,是因為他們手中有一個可以徹底瓦解你們的內線,雖然不願承認,但我一直扮演的是這個內線。
史密斯和克林打著一個精密的算盤,你、稼先以及永懷都做過我的學生,我對你們的知識瞭如指掌,所以哪怕你們回國建造出了飛機導彈,醜國也能通過我所掌握的資訊來對你們進行反製。
事實上我也是這麼做的,我一邊安排著你們的歸國事宜,一邊告訴史密斯說你們都是我的學生,你們的任何軍事研發,都不足以對醜國造成威脅。
如果我一直像1950年那樣,對醜國陽奉陰違兩麵三刀的話,一切都會風平浪靜。
直到1951年,那場戰爭爆發之後。
我不再想演戲了,我想要回到華夏。
可當我回國的念頭浮現的時候,理智便第一時間給予了我答覆。
其實我已經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