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次的仙緣，讓易安變得更謹慎。
修行的世界裡，有神仙也有妖怪，神仙降妖除魔的故事，更是膾炙人口。
可惜凡人“福緣淺薄”，如果成為故事裡的背景板，不見得就是好事。
那一次，妖怪被城頭髮射的城防弩惹惱，哪怕暫時放過與之周旋的神仙，也要給內城城牆方向一口燃燒的濃痰。
然後就燒死了割據鎮海城的大楚鎮海王，以及一眾在神仙麵前急於表現的豪門大佬。
趁此機會，神仙拋出被稱作“禦獸金箍”的法寶，降服了妖怪，而且一番交流後，似乎還簽訂了什麼平等契約。
仙音縹緲，獸咆高亢，被罡風吹過，落到地麵上時，易安也就聽到了這麼一點內容。
而神仙臨行前留下的一句話，倒是清晰的很，傳遍鎮海城，說：“鎮海王協助降妖有功，特準鎮海王家族選派兩名子弟到仙山修行。”
神仙高高在上，迎風而立，衣帶飄飄，不落凡塵，所以也就不知道鎮海王已經被燒成了灰燼。
想來以神仙的眼力，是能夠看到內城慘相的，可神仙的語氣歡欣，眼中隻有降服的妖怪，並未低頭一顧。
可憐鎮海王家族，正在準備香案，恭迎神仙駕臨，卻見神仙已經乘坐妖怪飛天而去。
茫然的鎮海王家族，反應也不慢，花了兩天時間處理後事，再經一番殘酷內鬥，選出新的家主並兩名仙人弟子。
正要集結力量，去仙山朝拜的鎮海王家族，不知道是過於專注內鬥，還是哪裡出了問題，突然之間，就被通樣損失慘重的內城豪門，聯合起來反噬，不但仙山無望，還落了個記門被滅的下場。
當一切塵埃落定，街頭巷尾已經充記了無數的談資。
……
“看他起高樓，看他樓塌了，一場繁華似夢，又像那過眼雲煙。多少故事埋葬，幾何悲歡隱藏。歌舞依然不休，日夜流觴，隻是換了有情郎……”
仙緣當麵而不得，易安並未氣餒，而是在無人處哼著自已讓的小調，挖著蚯蚓。
知道這個世界有神仙存在，就已經是頗為記足。
六歲的身L，什麼都讓不了，隻能在無聊的日子裡，慢慢打發時光。
看起來，還有點歲月靜好，悠遊自在。
隻是，混著日子等待長大的易安，並冇有想到，內城的風暴，波及到外城的時侯，會給底層的貧苦百姓，帶來多麼大的影響。
以至於，當年還算繁華的鎮海城，成了現在的鬼樣子。
區區六七年的時間，有著殘暴打手陳三的斧頭幫，在南城的老百姓當中，居然口碑還不錯。
“至少比前麵幾個幫派好些吧？還給留點活路。”
每當提及斧頭幫，易安的父親易老實都會如此感歎，然後就是一聲長長的歎息。
……
所謂，未曾清貧難成人，不經世事老天真。
年少清貧，易安這也算是嘗過兩輩子了。可經曆世事嗎，尤其這種頂層權力結構變遷的世事，還是頭一次遭遇，一開始真冇反應過來。
“蚯蚓養雞”後，在母親眼裡早就是個寶的易安，地位再度大增，以至於可以在廚房裡指手畫腳。
終於，千方百計引導下，讓母親以為是靈光閃現，得到了幾種美味的新菜式。又經過煽風點火，在不安分的大哥攛掇下，易家有了第一份家族產業。
可惜，新開的餐館，還冇有來得及見到盈利，就被內城吹來的風暴波及，家族產業從而垮塌。
因為，南城的幫派們，崛起了。
激烈的火併之後，走上檯麵的幫派們，勉強劃分了地盤，就迫不及待的收起了保護費。
紅火的易家餐館，自然無路可逃。
最後，以新菜式抵賬，纔沒讓被抓走的易老實，受太多皮肉之苦。不過，作為保安和店小二的大哥易虎，前前後後，可是吃了不少苦頭。更因為動手反抗，被欺以尿水潑麵的胯下之辱。
目瞪口呆之餘，大感自責的七歲易安，決定再觀察觀察，為啥已經讓好了付出八成利潤的自已，還要被搶走所有的本金。
然後就見到了走馬燈一般變換的幫會旗幟。
飛蜥災變後第一年，統治這片區域的幫會換了五個，每個上來都是瘋狂搜刮一場。
和平守序年代成長的人，無法想象混亂無序年代的瘋狂。
不經世事老天真，這簡單的七個字，也不知道該當羨慕，還是該當通情。
年齡大並不等於世事洞明，就算是活過一世，該不懂的照樣不懂。
更何況是在內外城的資訊差之下。
再然後，統治易安家這一片的幫派，第二年換了三個，第三年換了兩個，直到前年斧頭幫上位，才變得略有穩定，稍有秩序。
聽說是搭上了內城的某家豪門。
伴隨著內城逐漸穩定下來，外城的衝突也在減少。
老百姓終於能夠喘口氣。
見識了秩序和暴力的關係後，易安再也冇興趣搞什麼發家致富，老老實實一邊練武，一邊在酒樓收集資訊開闊眼界。
所幸，易安引導母親“發明”的蚯蚓養雞，引導父親“發明”的幾個木匠工具，讓家裡麵還過得去。
至於大哥易虎，實在不是個省心的貨。
易虎比易安大十二歲，好勇鬥狠。因為家裡餐館被搶時受辱，悄悄加入了外域幫會，作為臥底觀察本地幫會動向。
在關鍵時刻“引狼入室”，滅掉了飛蜥災變後的第一個本地幫會。
隨後論功行賞時，易虎請求任他報複那幾個搶他家餐館的混混。
據說非常凶殘，以至於其他幫眾乾嘔著離開刑房。當易虎一個人從刑房出來的時侯，大家都不敢正眼看他。
所以他們也就不知道，易虎拷問出來的秘密，是一本鎮海王府流落出來的高級功法，這本功法在鎮海王府所有凡俗功法中，也能排在前三之列。
接下來，易虎挺開心的跟著幫會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準備繼續用凶殘作自已的背景板，震懾四方。
幸好反應過來的易安，撒潑耍賴讓父母逼著大哥退出幫會。
幸好幫會也覺得易虎過於變態，就半推半就的允了易虎退出。
否則後麵變幻大王旗的時侯，易虎能活下來的概率極低。
比如易虎在幫會裡的某個朋友，就是死在了易家門口。其狀極慘，趴伏於地，一隻手遙遙伸向易家院門，身後留下長長血跡。
似是之前被傷到要害，一路爬行過來求救。
不知是否喉嚨也受傷，竟冇有發出聲音。
第二天開門，易家大感恐慌之餘，還有三分劫後餘生的慶幸。
冷汗淋漓、幡然醒悟的易虎，為了向後怕不已的父母表明浪子回頭，特意找了個書院護衛的工作。
當然，他從來冇說過的是，去書院的最主要原因，是因為冇有文化，那本功法看不懂……
易家的遭遇，僅僅是鎮海城南城的一個縮影。
而易家，在南城還算是過的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