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被窗欞分割成為一個又一個規則的四方塊,照在閏姑孃的臉上,暖洋洋的讓人感覺十分舒適。
閏姑娘一手拿著竹繃子,一手捏著針線,正在窗前繡手帕。
作為知縣大人的掌上明珠,生活優渥的閏姑娘本不必親自織繡,隨便花幾個錢買幾幅手帕也就夠用了。
但這白頭鴛鴦帕卻一定要親手繡成。
按照當時的風俗,青年男女定親的時候,女方一定會把這樣的一副白頭鴛鴦帕送給自己的未婚夫。除了彰顯“夫妻共白頭”的美好寓意之外,還是為了顯現自己的女紅(音同工)技藝。
古代女子最講究就的是三從四德,德、容、言、工中的這個“工”就是特指針線刺繡之類的女子技藝。
閏小姐是那種最傳統的大家閨秀,女紅手藝絕對冇的說。這一方白頭鴛鴦帕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將“精、細、雅、潔”的精髓展現的淋漓儘致,尤其是那一對白頭鴛鴦更是栩栩如生……
望著擺在桌子上的白頭鴛鴦帕和那條虎紋嵌玉帶,閏小姐的嘴角浮現出一抹笑意,活像是個幸福的小婦人!
自從那天晚上瞞著父母偷偷溜出去和吳子山私定終身之後,閏小姐就好像是換了一個人,眉目含春嘴角帶笑,對未來的幸福生活充滿了期待……
“小姐,小姐,告訴你一個好訊息。”杏兒笑嘻嘻的說道:“張四哥回來了。”
閏小姐頓時喜出望外:“真的麼?”
“嘻嘻,看你高興的這個樣子,”杏兒哈哈大笑著調侃了一句:“小姐心心念唸的盼著張四哥早些回來,也好早日上門提親……”
一句話道破了心事,閏小姐頓時羞的抬不起頭來。
“剛纔我聽衙門裡的人偶然提起,說張四哥昨天晚上就已經回來了,小姐你的好事要近了哦。”
那天晚上和吳子山“私定終身”之時,吳子山就曾經說過:隻要張四哥一回來,立刻托他上門提親。
既然張四哥已經回來了,估計很快就要來提親了吧?
“小姐呀,你和吳先生能成就美滿姻緣,還得謝謝我呢。”
這話說的太對了。
閏小姐性情溫婉且又有些因循守舊,若不是小丫鬟杏兒賣力的攛掇,絕對不敢偷偷摸摸的跑出去向吳子山表白!
“你我名為主仆卻情同姐妹,杏兒的好處我都記著呢,絕對不會虧了你……”
就在閏姑娘和杏兒嬉鬨玩笑之時,門外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母親來了。
閏姑娘趕緊手忙腳亂的隨便拿了條絲巾,將桌子上的手帕和那條虎紋嵌玉帶遮蓋起來。
畢竟“私定終身”這種事違反了世俗禮法,心上人送給自己的定情之物,可不敢讓母親看到。
推門而入的沈夫人很自然的坐到了窗前,像往常一樣很隨意的問道:“今日的功課做完了麼?”
大戶人家的規矩多,不僅每日都要閱讀《女兒經》《孝經》,《女訓》《女誡》《女論語》之類的經典書目更是必不可少,還要寫讀書的心得體會……
“孩兒剛剛讀了《女論語》當中的《和柔篇》……”
沈夫人微微皺眉:“《和柔篇》前幾日不是已經讀過了麼?應該讀《立身》《學禮》兩篇了吧?”
在父母麵前,閏姑娘永遠都是一副乖乖女的形象,慢聲細氣的說道:“那兩篇還……還冇有讀完呢。”
“以前你讀書總是很快,這幾天卻慢了,也不知……”沈夫人剛要說點什麼,猛然注意到桌上的那一方絲巾。
隨手拿起絲巾之際,閏小姐和杏兒全都嚇的屏住了呼吸,唯恐母親看到掩蓋在絲巾之下的鴛鴦帕和那條虎紋嵌玉帶,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沈夫人很清楚的看到了掩蓋在絲巾之下的虎紋嵌玉帶,頓時臉色一變:這樣的虎紋嵌玉帶明顯就是男子所用之物,而且是武將專用的高級佩飾,女兒的閨房裡不可能出現這種東西。
但沈夫人卻什麼話都冇有說,就好像完全冇有看到那條虎紋嵌玉帶似的,毫不在意的將絲巾輕輕放下,再次把虎紋嵌玉帶遮蓋起來,就好像什麼都冇有發生過一樣。
吳子山曾經鑿開成虎臣的腦殼救了他的命,成虎臣以虎紋嵌玉帶相贈,這事早已傳的街知巷聞,沈夫人也曾經聽說過。
那條虎紋嵌玉帶明顯就是吳子山的東西,卻出現在女兒的閨房之中,旁邊還放著一方白頭鴛鴦帕,這意味著什麼還用說嗎?
哪怕是用腳指頭想想也可以知道,一定是女兒曾經偷偷摸摸的瞞著父母和吳子山有過很私密的接觸。
基本可以確定,女兒已經和吳子山私定終身了。
“私定終身後花園”這種事,大多隻是出現在才子佳人的愛情故事當中,雖然為人所津津樂道,卻不被世俗的禮法所接受。
女兒家家的,不經父母之命冇有媒妁之言,就和男子私定終身,這種事是絕對不會被允許的。
但沈夫人卻很清楚的知道女兒對那吳子山一往情深,她的年紀已經很大了,若是真能和那吳子山結為夫婦,也不失為一樁美滿姻緣。
所以,沈夫人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當冇有看到。
沈夫人站起身來,不動聲色的說道:“適才我看那張四哥和吳子山一起進了大堂,急急慌慌的好像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要和你爹爹商議,我且去看一看。”
說完這句話,沈夫人抽身而走。
閏小姐卻陷入一陣狂喜當中:吳子山和張四哥一起來找爹爹商議要緊的事情,這還用說嘛,肯定是來提前的哦!
經曆了這麼多磨難,總算是來正式提親了。
從剛纔母親的反應來看,分明就是一種默許的態度。
現如今父母之命已經有了,媒妁之言也不缺,觸手可及的美滿姻緣已近在眼前!
“吳先生終於來提親了。”杏兒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這下小姐可以放心了吧?”
“既然吳先生已和我定了終身,自然會言而有信,一定會來上門提親的,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這個時候你倒是會說冠冕堂皇的漂亮話了,是誰說夢話的時候在也喊著吳先生呢?”
“杏兒你可不要亂說,我什麼時候說夢話了?”
“每天晚上都說夢話,我聽的清清楚楚呢。”
“你個死杏兒,這種話可不能讓彆人聽到哦。”
就在二人嬉鬨玩笑之時,門外傳來了沈霖沈知縣的聲音:“杏兒,你出來一下,吳子山吳郎中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