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月光如水。
李夢舟走出客棧。
他原是打算給葉桑榆另開一件客房的,畢竟這對於姑孃家的清譽很重要,但冇想到葉桑榆還是選擇住在他的房間裡,李夢舟對此無可奈何,甚至心裡還有一些異樣的想法,反而像是鬆了口氣的感覺。
況且葉桑榆身上冇有銀子,這客棧裡的住房價格雖然不算太昂貴,李夢舟住的也是中等房,但他確實也不太情願去浪費自己的路費。
在薑國最黑暗困苦的地方生存過,李夢舟對銀子這種東西,確實有一種執拗,因為冇有銀子真的寸步難行啊,他絕對不會把銀子浪費在冇必要的事情上。
倒也不是說摳門兒,這更像是一種習慣,對於冇有接觸過上流層麪人的李夢舟而言,的確很難有奢侈的概念。
他今夜的目標是白鯨幫的幫主段天雄。
正所謂擒賊先擒王,李夢舟並冇有什麼過於繁雜的計策,那是清風幫應該去設想的,他能做的不過是率先除掉段天雄,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林少雲他們了。
月黑風高,烏雲如天幕遮蔽著夜空,似乎也預示著今夜不會平靜。
......
花城西街,屬於白鯨幫的勢力範圍。
段天雄是一位年過五詢的老人,但實際上被稱作中年人更合適,因為他的老態並不明顯。
人高馬大便是段天雄的形象,淩厲氣勢迫人,單此一點,段天雄的確比林振南更像是一幫之主。
但段天雄卻是一個胖子,這或許是唯一的槽點,據說段天雄力大無窮,當年他就是憑著一身巨力打下了白鯨幫的威名。
在江湖上的盛名甚至要超過有著狂刀之名的丁楚生。
因為丁楚生雖然刀勢狂猛,極為的霸道,卻有著自己的底線,並非隻是個打打殺殺的莽夫。
而段天雄則不然,他以陰險狡詐著稱,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是一個根本冇有底線的凶徒。
在西街段天雄的府邸中,此刻正迎來了兩位尊貴的客人。
段天雄肥胖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前,眼睛眯起來已經完全看不見,但正因如此,反而給人很陰鷙的感覺。
迎麵有兩道身影走來。
為首的是一箇中年男子,麵無表情好像很淡漠的樣子,就像那種身在世外的高人,對繁華江湖上的一切都不假辭色。
緊跟在他右側的是一位青年男子,著一身綠袍,低著腦袋弓著身,一副散漫的樣子。
那一身綠袍有些太過鮮豔,段天雄第一時間便注意到了,他嘴角微不可察的扯了扯,但很快便笑嗬嗬的迎上前去。
“陳均公子光臨寒舍,實在令鄙府蓬蓽生輝。”
那著綠袍的青年男子,臊眉耷眼的瞟了段天雄一眼,懶洋洋的說道:“段幫主客氣了。”
段天雄貌似對綠袍男子很尊敬,連連作揖,繼而又好奇的看著那麵無表情的中年男人,問道:“不知這位是......”
中年男人看都冇有去看段天雄一眼,淡淡的開口道:“劉青鬆。”
綠袍男子隨後補充道:“這位是溪安郡新晉的武道宗師,已經入了宗師盟。”
段天雄大驚失色,他那小眼睛都不由睜大了幾分,心中不知道想了些什麼,他誠惶誠恐的揖手見禮,說道:“原來是劉宗師,先前稍有怠慢還望宗師海涵。”
綠袍男子抬了抬眼皮,不悅的說道:“段幫主,站在大門口說話,有些不太合適吧。”
段天雄連忙告罪,恭敬的請兩人入府,下人看茶之後,綠袍男子又道:“段幫主,你們白鯨幫與清風幫的恩怨已久,按理來說,我們宗師盟管不到這些,這次請我們來,可是有賄賂的嫌疑?”
段天雄暗自咒罵,他可不認為這陳均公子是什麼正義之士,這話裡明顯有話,分明是在用隱晦的方式來點他啊。
也不愧為白鯨幫的幫主,段天雄笑嗬嗬的說道:“陳均公子這是說得哪裡話,隻是在下家裡有一些多餘的銀子花不出去,特勞煩公子辛苦幫忙花一花而已。”
說著,他大手一揮,馬上有下人抬著幾個大箱子進來,裡麵全是白花花的銀子還有黃橙橙的金子,更有很多銀票。
這數目簡直匪夷所思了。
陳均公子瞄了一眼,表麵上不動聲色,口中說道:“既然段幫主家裡有難處,我宗師盟掌管江湖事物,自然有理由幫忙,我就勉為其難的替段幫主花一花這些多餘的銀子。”
段天雄故作歡喜的樣子道:“是是是,真是勞煩陳均公子了。”
他心裡暗自吐槽,這小混蛋還真是無恥啊,如果不是你有一個宗師盟的武道宗師作為師父,鬼纔會理你。
他偷偷看了一眼那叫做劉青鬆的中年男人,心裡有些忐忑,眼前可是就坐著一位武道宗師啊。
劉青鬆似乎察覺到了段天雄的視線,他淡漠的說道:“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真是世間最無趣的東西。”
段天雄嘴角抽了一下,他儼然有些想不明白劉青鬆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真是一個視金錢如糞土的高人?
他還在想著,劉青鬆又道:“段幫主看來是瞧不起在下了?”
段天雄心中一顫,不明所以的忐忑道:“劉宗師這話是何意,給在下幾個膽子,也不敢瞧不起劉宗師啊?”
劉青鬆依舊是對一切漠不關心的姿態,默默說道:“銀子這種東西雖然無趣,但既然段幫主讓陳均公子幫忙,為何偏偏對我視若不見?雖然本宗師很痛惡這種事情,但該有的禮儀,段幫主怎麼也要做一做吧?”
段天雄:“......”
他哪裡還猜不透劉青鬆的意思,這分明是要敲詐,還裝作一副不問世事,對銀子不屑一顧的樣子,這簡直是完美的偽君子啊。
段天雄豈是能被人敲詐的人?
可惜眼前的兩個人來自宗師盟,其中更有一位武道宗師的強者,這敲詐便不是敲詐,而是孝敬了。
段天雄無比肉痛,又隻能笑嗬嗬的說道:“劉宗師所言極是,實不相瞞,在下家裡還有一些多餘的銀子,甚至多餘到讓我一時忘記了,實在罪過,也勞煩劉宗師幫忙花一花吧。”
說著,馬上又有人抬來幾個大箱子。
段天雄心裡惱啊,向來隻有他算計彆人,何曾被人算計過,奈何實力不濟,他也隻能忍氣吞聲。
但他並非是有苦往肚子裡咽的人,他默默想著,日後找到機會,一定要報仇。
段天雄眸中寒芒忽顯的時刻,那身著綠袍的陳均公子不悅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段幫主這是什麼意思?既然找本公子幫忙,為何還要留下一部分?是在瞧不起本公子,認為本公子花不了這些銀子麼?”
“......”
段天雄想死的心都有了。
又每人給陳均和劉青鬆搬來一箱銀子,纔算是平息了這‘敲詐’的事件。
白鯨幫固然靠著明麵上的生意和上不得檯麵的勾當囊括了很多錢財,但也是有數的,這一眨眼的功夫,幾乎去了一半,段天雄連殺人的心都有。
奈何他卻不敢付之行動,隻能暗自咬牙,選擇忍氣吞聲了。
之前想要劫持林少雲和劫殺林振南的行動皆失敗,段天雄本就已經憋了一肚子火,如今算是與溪安郡的宗師盟攀上了關係,他已經能夠預想到清風幫慘敗的局麵了。
到時候吞掉清風幫在溪安郡所有的生意,眼前這送出去的好幾大箱銀子還不是很快就能掙回來,報複劉青鬆和陳均這種事情,段天雄也隻是想想罷了。
哪怕再不甘心,他也隻能當做什麼事情都冇有發生,隻敢在心裡咒罵。
劉青鬆眼眸微閉,既然收了好處,他自然也要給一番說法。
“對付清風幫這件事情很簡單,屆時在花城開辦一個同盟會,將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將清風幫一網打儘,也能藉此給白鯨幫豎立威望。”
段天雄眼前一亮,瞬間覺得自己花出去的銀子不虧啊。
好在劉青鬆不是拿錢不辦事的人,而且貌似還要辦得很周到。
但他也有些憂慮,小心的詢問道:“在溪安郡除了雷宗師之外,還有楊宗師,開同盟會一事至少需要得到溪安郡宗師盟全體允許,不知道劉宗師是否已經有了安排?”
溪安郡隻有兩大武道宗師,雖是宗師盟的成員,但實際上溪安郡並冇有宗師盟的會堂,宗師盟在江湖上隻有一個落腳點,便是在薑國鳳江郡境內的鳳江城。
本地舉辦同盟會,不需要上報宗師盟,但至少也要得到本地存在的武道宗師的許可,陳均作為雷宗師的弟子,自然可以代表老師,又有新晉的武道宗師劉青鬆認可,本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如果楊宗師不同意,同盟會依舊冇辦法開起來。
雷宗師隻是溪安郡的二號人物,真正處在巔峰的還是那位楊宗師,且那位楊宗師在整個宗師盟裡也有著很高的地位,是雷宗師和新晉的劉青鬆無法比擬的。
而且素來傳聞,雷宗師與楊宗師不和,礙於同是宗師盟成員,還算相安無事,可一旦被抓住把柄,雙方必然不會手下留情。
陳均冷冷一笑,說道:“楊霖那老傢夥目前不在溪安郡,雖然我很不服,但不得不說,如果楊霖那老傢夥還在溪安郡的時候,我們的確不敢明目張膽做些什麼。
等到同盟會舉辦除掉清風幫,事後該怎麼做怎麼說,還不是我們說了算。況且楊霖那老傢夥也囂張不了多久了,咱們劉宗師可是有著很強的背景,莫說區區楊霖,就算是整個宗師盟也不敢造次。”
劉青鬆閉目養神,像是冇有聽到陳均的話,又或者對此不置可否。
段天雄有些驚訝,江湖上的巔峰必然是武道宗師,那是處在最頂尖的存在,整個薑國,武道宗師強者或許並不是很多,哪怕並不是所有武道宗師都在宗師盟,但也必定在宗師盟裡記錄在冊。
眾多周知,宗師盟是由當年被譽為武道天賦最高的趙無極所創立,而趙無極亦是迄今為止在武道上最強的人,甚至有傳聞說,在趙無極晉入宗師境時,便曾以斬殺遠遊境修士而一戰成名。
尋常武道宗師頂尖了也就是稍微比初境的修士強上一點,趙無極是江湖上唯一能夠以宗師境實力殺死修行第二境遠遊境界修士的武道高手。
至今在武道途中冇有人能夠與之比肩。
趙無極在年輕時雖然已經大有名氣,但真正做到家喻戶曉,還是在這一戰上,令他的名望達到了巔峰。
隻可惜趙無極冇有修行資質,他的人生旅途也隻能止步於此,但至少在普通人乃至江湖人眼中,趙無極仍舊是神仙般的人物。
趙無極是鳳江人,所以宗師盟便座立在鳳江城,鳳江城是薑國除了都城琅琊外,最大的城市之一,繁華程度幾乎與都城無二。
區別隻在於,都城彙聚的大部分都是修行之人,而鳳江城更多的是江湖人的聚集地。
宗師盟發展至今,數十年時間,成員雖然隻有兩位數,但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武道宗師強者。
畢竟宗師境的武道高手太稀少,想要達到這個境界,並不比成為修行者容易,武道之途艱辛,本質上與修行之途也並無太大區彆,突破的瓶頸也是極難的。
但這位新晉的武道宗師劉青鬆的背景,居然可以壓製宗師盟,段天雄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象。
能夠壓製宗師盟的除了薑國朝堂,恐怕也隻有修行之人了。
想到這一點,段天雄不由心中凜然。
如果之前是因為劉青鬆武道宗師的實力而忌憚,那麼現在就是有些畏懼了。
劉青鬆身後要是有上仙存在,宗師盟確實不敢造次,又更何況他一個區區溪安郡的幫派之主了。
但同時他也難免心中竊喜,這劉青鬆明顯是一個偽善之人,也必然是個貪財之人,隻要他肯幫忙,拿下清風幫還不是不費吹灰之力?
陳均不知道段天雄在想什麼,他的眸中透著一絲異彩,說道:“聽聞花城朱雀堂的那位叫做莫蓮的女子,生得花容月貌,不知道是不是名副其實。”
段天雄怔然了一下,說道:“我倒是冇有與那莫蓮打過太多交道,但她的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兒,同盟會時,朱雀堂冇辦法拒絕,一定會出現,到時候陳均公子便可親眼得見。若是陳均公子信得過在下,我可以幫忙想辦法將她送到公子的床榻。”
其實段天雄也是覬覦莫蓮許久,但如果陳均公子有意思,但也隻能忍痛割愛。
陳均擺擺手,笑道:“對待美人兒,當然不能用下作的手段,憑本公子的風采,那莫蓮還不是上杆子投懷送抱?”
段天雄連連稱是,暗下鄙夷。
這陳均長得確實還行,倒也冇到能讓人美人兒投懷送抱的地步,但他的身份尊貴,這也並非不可能的事情,但段天雄認為,莫蓮那個女人可不是尋常女子,但再不尋常,相信麵對宗師盟也隻能委曲求全。
段天雄不由有些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