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陸沉如今本就虛弱,若是傷身便是更盈補不來了。”
我並不讚同,下意識反駁道。
然而殿內依舊寂靜,太後仍在猶豫。
恰在此時,柳枝安邁步款款走進。
“母後,還是讓太醫一試吧,陛下定然也想早日醒來的。”
“你剛失了孩子不久,不好好休息,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太後一見她便麵露憐憫的佯怒道。
“你都聽到了?”
“臣妾實在擔心陛下,就讓臣妾親自照顧著陛下吧。”
柳枝安拉住太後的手,看向陸沉淒楚連連。
太後見狀隻得哀歎一聲:“你倒是個癡情孩子,也罷,皇帝一向疼愛你,說不定你在,他還會早點醒過來。”
太醫聞言也隻得告退下去抓藥。
“母後,您也辛苦幾日了,這裡就交給臣妾吧。”
太後點點頭,又多囑咐了幾句,這才離開。
太後一走,柳枝安便彷彿情深難解地靠近陸沉,她動作輕柔地貼在陸沉緊實但起伏微弱的胸膛上,輕聲道:“陛下,你可要早日醒過來呀。”
然而我卻清楚明白地看見,柳枝安的眸中分明毫無擔心之意。
不多時,太醫將藥抓來,卻被柳枝安接過。
“這藥事關陛下龍體,本宮不放心假手他人,本宮要親自給陛下煎。”
太醫無法,隻得將藥交到柳枝安手中。
我頓時覺得腳底生寒,猛然間想起曾數次看到的柳枝安眼中那抹突兀的陰桀。
幾乎是本能的直覺認為,那藥一旦經過柳枝安的手,屆時是毒藥還是解藥就不得而知了。
望著柳枝安的背影漸漸遠去拐進小廚房,我不由得心下一急,邁出了遠離陸沉的第六步。
反應過來的下一刻,我甚至已經做好了再度被吸回去的準備,然而那股靈魂撕裂般的疼痛卻遲遲冇有到來。
“我可以走出五步之外了?”
還來不及欣喜片刻,我忽然反應過來,這或許也是因為陸沉病重的緣故。
不知為何,那顆早已成一片死灰的心臟竟再度揪緊。
“陸沉,竟已病重至此了嗎?”
我看了眼床榻上麵色蒼白如紙的人一眼,隨即往柳枝安的方向飄去。
在無人可見的死角,柳枝安將手探入袖間,取出一包糖紙樣的粉末。
“柳枝安,你在乾什麼!”
我下意識欲擒住她的手腕卻徒勞的從她的手腕穿過。
一抹極細的白色粉末被悄然灑進了陸沉的藥中。
“你這是弑君!”
莫大的驚懼占據了我的心頭,陸沉如今無子,他若死了,大燕必亂。
而我苦苦死守住的燕國,也將因此再度陷入易主戰亂的恐慌之下。
“陛下,你不要怪臣妾,怪隻怪你擋了父親的大道,害死了我的孩子……怪你,這都是你咎由自取。”
柳枝安猶如瘋癲一般輕聲低語。
我整個人怔在原地動彈不得。
“丞相,這都是丞相的圖謀!”
而柳枝安,在她失去孩子之後便徹底瘋了。
半個時辰後,柳枝安端著那碗藥一步步緩緩走向陸沉的榻邊,如同地獄索命的惡鬼。
“柳枝安,住手!
你會後悔的!”
然而柳枝安恍若未聞,她捏勺攪拌著煎好的湯藥,堪稱溫柔地喂到陸沉嘴邊。
“陛下,喝藥吧,喝完藥就好了,不會在痛苦了……” “不要……住手,你快住手啊!”
我固執地試圖伸手阻攔,祈望能有一次能夠阻止。
然而我朦朧透明的手指隻能一遍遍穿過碗勺,眼睜睜看著柳枝安將這碗藥半數餵給了陸沉。
我心中湧上無儘的絕望,柳枝安唇邊的笑意卻愈深。
她俯身貼在陸沉耳畔,用極輕的語氣呢喃。
“我是不會讓你死得太痛快的,陛下,否則豈能解我心頭之恨。”
柳枝安說罷便放碗離去,我木然地守在陸沉的手邊,生怕那氣息微弱的胸膛再無起伏。
陸沉若亡,我以命換來的燕國安寧將不複存在。
但好在,夜色深沉之時,陸沉終於醒過來了。
太後聽聞這訊息,驚喜不已,忙拉過柳枝安的手道。
“你果然是我大燕的福星,你一來,皇帝便真的醒了!”
我看著柳枝安麵上的偽善笑意,隻感到一陣悲涼。
“太後,想要害死陛下的,也恰是你口中的福星。”
不料身後,剛剛醒來的陸沉無力卻堅定地開口。
“不,朕看到的,隻有嵐心。”
第19章 此話一出,兩人俱是一驚。
柳枝安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無比,幾欲栽倒。
太後見狀連忙扶住人遙遙欲墜的身子,麵色沉了幾分, “皇帝,葉嵐心已經死了,衣不解帶照顧你的,正是你前幾日冷落的皇後。”
太後看向陸沉慘白如紙的臉色,話到嘴邊也隻能輕輕落地,無情的將彷彿猶在夢中的陸沉叫醒。
“無妨的母後,陛下也許隻是思念故人罷了,您去歇息吧,臣妾一定會照顧好陛下的。”
“嗯,有你在,哀家也就放心了。”
太後握住柳枝安細瘦的手腕輕拍了拍,歎了口氣回去了。
“不,您彆走,柳枝安會害死他的!”
我伸手欲從旁攔下,卻依舊被無視著穿手而過。
我第一次開始痛恨自己為什麼隻是一隻孤魂。
陸沉的意識仍然略有昏沉,他勉力睜開沉重的雙眼,卻眸光迷濛。
他猶豫著伸出手,卻被柳枝安握住,十指相扣無法掙脫。
“陛下,很難受嗎?
喝藥吧,喝了藥就會好多了。”
陸沉眯眸想要分神仔細辨認眼前人,卻被一碗遞到嘴邊的湯藥引去了注意。
他的所有神情皆被我看在眼裡,因而我才驚覺。
“陸沉,難道已經視物不清了?”
驚訝的一瞬,柳枝安就已經將藥勺抵在了陸沉唇邊。
陸沉意識不清,一時之間竟乖順的含下了那口藥。
柳枝安拉著他的手,將碗遞到他手中。
“喝吧陛下,喝完就好了。”
我頓時焦急不已,昨日喝完醒來已有視物不清的症狀,再喝還不知會如何。
我再次抬手欲掀翻那手中的藥碗,本不抱希望,結果那盛藥的玉碗卻不慎從陸沉手中滑落。
啪!
刺耳的玉瓷碎裂聲驚得陸沉眼中恢複了幾絲清明。
“陸沉,彆再喝了,柳枝安在裡麵下了毒,你會死的!” 他低頭看著打碎在地的玉碗,依稀宛如當日碎裂一地的鳳佩。
他茫然地抬起頭,訥訥喚了聲:“嵐……心……?”
我心中一緊,但那目光卻依舊無波,他還是看不見我。
身旁的柳枝安也是一驚,她試探問:“陛下,您在叫誰?”
陸沉轉眸看向她,深邃如潭。
“冇有誰,你出去,以後冇有朕的允許,你不準再踏進這裡。”
見到陸沉眼中清晰的冰冷,柳枝安也隻能作罷,抿唇泣淚走了出去。
Ⅺ 我頓時鬆了一口氣,然而下一刻,陸沉召來身旁隨侍多年的大太監範馳海。
“這藥你親自去煎,不許經手她人,也不許離開你的視線半步。”
範馳海領命出去煎藥了,我卻滿是不解。
“陸沉,你不要命了嗎?
那藥與毒何異?”
自然,也是得不到任何的迴應,陸沉清明瞭片刻,再度躺回榻上,陷入昏沉。
陸沉病榻之上纏綿數月,免不得疏於朝政。
他繼位以來數年宵衣旰食,如今一朝病重,終是人心惶惶。
“看來陛下這是心病難醫,恐是……藥石枉然啊。”
“可不敢亂說,快閉嘴吧,小心掉了腦袋。”
輿情如潮,朝廷上下皆言帝王這是丟了龍嗣勞神傷身,心病難醫,或無藥可救。
霎時間,朝堂之上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