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顯然驚嚇過度的身影猶自發著抖，臉色慘白。
“臣妾，臣妾聽聞陛下攜葉將軍來此策馬，心中實在仰慕葉將軍風采，故而……” 柳枝安泫然欲泣，哽嚥著說不出話了。
“馬場有觀席的地方，你跑到馬道上，是想仰慕什麼？”
我不禁看去，陸沉正麵帶慍色，此情此景，與前世已大不相同。
柳枝安聞言麵色更加蒼白，不住痛撥出聲，素白的衣衫下漸漸透出殷紅血跡。
“陛下……” 我幾乎難以自抑的攥緊了雙拳，不敢再看陸沉。
我怕再次聽到前世那般所愛之人的惡言惡語和滔天怒意。
“陛下趕緊帶貴妃娘娘回宮吧，龍嗣要緊。”
然而這一次，陸沉拉住我的手，強勢地鑽進掌心與我十指相扣。
“你們帶貴妃回宮，找太醫給她醫治。”
在柳枝安不可置信地目光中，侍衛領命將她帶上了馬車回宮。
這一次，陸沉說的是：“有朕在，冇人可以怪罪你。”
第24章 興許是我前世過得太苦，這一世，終於得上蒼垂憐。
“在想什麼？”
陸沉見我發愣，不由好笑的問道。
“我在想，陛下垂憐，令臣得以蔭庇。”
我笑著看向陸沉，卻見他眸中俱是正色。
“並不是得朕垂憐。”
他目視的天邊霞紅，複又勾起一抹蒼涼笑意。
“就算冇有朕，以嵐心的能力，也能過得很好。”
飛雲在身旁不禁打了個響鼻表示讚同，惹得陸沉不禁笑開。
這一世，一切都在向好發展，飛雲冇有死，陸沉也不曾冷漠。
如今至此，便唯有南羌和丞相一事，一直讓我掛懷。
真希望時間能再慢一些，讓這樣平淡安定的生活再長久一些。
“貴妃娘娘那邊，陛下可會為難？”
我仍然有些擔心，柳枝安到底出身柳家，其父又為丞相。
雖如今尚冇有露出馬腳，但我不相信柳元化會輕易放棄自己的野心。
“不足成事，你不必擔心，朕會處理好的。”
以陸沉的雷霆手段和縝密心計，我好像確實不必擔心。
然而我猛然想起，前世的柳枝安便是失去了孩子後徹底瘋了魔。
我看向陸沉，不免開始擔心起來。
“陛下，若是貴妃娘娘此番失了孩子，還請陛下萬事小心。”
“嵐心這是在擔心朕？”
陸沉眸色深深朝我看來，眼中是不加掩飾的喜色。
“是，也請陛下保重龍體，切勿操勞過度。”
前世陸沉最後彌留之際，那衰敗之色，令人扼腕。
這樣矜貴清冷的人，不應該因奸人而受病痛折磨。
“有嵐心記掛，朕定當小心。”
“先去處理下傷勢吧。”
我低頭一看，這才注意到肩頭隱隱滲出血跡來。
“冇事，臣回府找府醫處理一下就好，不妨事的。”
說罷我便要告辭回府，陸沉卻一把拉住了我。
“換個藥罷了，這裡休息的房間就會備些傷藥，在這處理了再回府吧。”
我看向那雙極力裝作淡然的眼眸，隻得妥協。
“也罷，那就勞煩陛下了。”
直到坐在房間褪下外衣拉下衣領，那道可怖的橫貫刀傷才躍於眼前。
陸沉一轉身便滯住了，他呼吸一窒又很快恢複，拿上乾淨的傷藥和布走來。
我顯得有些不自然，在戰場上衝鋒陷陣數年，身上多得是大大小小的疤痕，有些已經很淡了，但有些曾經深可見骨的傷卻是要烙下一生的疤痕。
這樣想著，餘光正見陸沉的雙眸正盯著傷處不說話，手上動作依舊輕緩。
他用絹帛擦掉因傷口迸裂滲出的血跡，直到上藥時才輕聲說了句。
“可能會有點疼。”
我極力避開陸沉的目光，良久才道：“臣的傷處……不好看。”
陸沉沉默著用細布纏好傷口，半晌在我肩頭輕輕落下一吻。
“這是你為大燕受的傷。”
他就這樣把我圈在懷中：“這些年，辛苦你了。”
一句輕輕的話語卻驀然讓我紅了眼眶。
三年前父兄相繼戰死，我第一次獨挑大梁，在戰場上捨命拚殺掙得一身軍功，纔沒辱冇了葉家英魂。
我身後背的是整個大燕的黎民百姓，人人都隻道我戰無不勝，驍勇無匹，卻少有人對我說過一句辛苦。
就好像這麼多年走來的苦苦支撐，如今終於有了可以依托之處。
“彆哭。”
陸沉伸手輕拭去我臉上的淚，我這才發覺眼淚已不自覺奪眶而出。
第25章 似覺丟臉，我忙用手胡亂擦了一把，再一抬頭，除了眼眶仍紅，已經看不出流過淚了。
“以後不會了，你的身後有朕。”
聞言我卻不禁一頓，回想起前世他也曾說我的身後有他，我大可以放心施展拳腳抱負。
但我等來的，卻是被褫奪兵權，軟禁在府，從此遠離朝堂。
就連出征討伐南羌的機會，也幾乎還是母親用命換來的。
我已經不敢再將將軍府和自己寄托在這縹緲不定的愛意上了。
“嵐心，你不信朕？”
我沉默得太久，都有些出神了，聽見陸沉冷寒的聲音。
我驟然回神，心下一顫，從陸沉懷抱中脫離。
“天色不早，臣該回府了。”
我從未在陸沉麵前如此失過態，說罷便有些慌亂的告退離開。
陸沉也不曾出言，甚至冇有任何動作，走出幾步遠我不禁回頭瞥去。
那道玄色的身影仍佇立原地，灰暗燈影下，尤為孤寂。
我狠下心收回視線，再不敢回頭。
剛一回府便看到老管家略有憂慮的神色，心下一緊，疑惑問道：“怎麼了嗎？”
“將軍為大燕出生入死，立下如此功勞，外麵竟還有人傳……傳……” 老管家冇再說下去，我卻聽明白了，前世亦是如此。
“傳我手握重兵，是意欲謀反？”
“將軍怎麼知道的？”
老管家臉上立即閃過莫大的驚惶，看了看四周，才壓低聲音道。
“將軍不要在意他們，這都是無稽之談。”
“我若是什麼都在意，早就累垮了，還怎麼做這鎮國將軍？”
畢竟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管家，見他如此擔憂不免要安慰一番勸他放心。
“何況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不過我會想辦法的，您彆擔心。”
“隻是這些事，也不要讓我母親知曉，我不想讓她為我多費心神。”
陸沉雖然如今對我不似前世那般涼薄，但他畢竟是一國之君。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我避無可避。
但至少，我得護住將軍府，決不可再讓前世之事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