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失去牛羊,吐穀渾的榮光將不複存在,戰鬥吧,勇士們。”伏允對著麾下的天柱王和其名王,語氣沉重的宣佈決定。這就是遊牧民族的缺陷,在草原上逐水而生,牛羊牲口是安生立命的本錢。失去了牛羊,生存都成問題。
在此之前,誰也冇有料到,唐軍的態度如此堅決,繞過青海湖,千裡大追殺。
一向主張與吐蕃結好的天柱王,也冇有了聲音。吐蕃人離開了雪域高原,對陣唐軍冇有絲毫勝算。唐軍征伐吐穀渾,吐蕃連個樣子都冇做一下,就這麼安靜的看著唐軍毆打盟友。
“現在隻能靠自己了。”天柱王一聲長歎,實在是出乎預料之外。上一次段誌玄不過追到青海湖邊就撤了,惡劣的自然環境,是吐穀渾的天然屏障。
“如果戰敗,帶不走的乾草全部燒掉,一根都不給唐軍留下。”這是伏允最後的殺招,也是失去了守住庫山信心的一種表現。吐穀渾作戰,憑藉的是機動性,固守從來不是強項。
大漠孤煙直!
很遠就能看見一道一道的煙柱時,李道宗勒馬轉向一處高坡,站得高纔看的遠。身後部曲緊緊跟隨,人人身披紅色披風,全副武裝,殺氣騰騰。
“報,前軍追上了吐穀渾主力,發現敵軍正在憑地形而構築工事。”傳令兵帶回了訊息,李道宗聽著臉上先是一陣放鬆的微笑,隨即凝滯了表情。“被他算到了,去個人,看看李自成在乾啥”李宗道說著嘴角泛起一絲微笑,一個很有意思的傢夥。
頭上紮了個小辮子,看著非常滑稽的李誠,此刻正在指揮傷兵營的安置。這個季節,不用擔心昆蟲,但是要做好防寒的準備。
“地麵未化的雪一定要鏟乾淨,地上要先鋪一層乾草。”李誠在傷兵營不太管事,隻是告訴大家怎麼做。大軍追上了吐穀渾,一場大戰在即,傷兵營被李誠指揮的團團轉。
李誠不是學醫的,但是現代社會的一些醫學常識,對於這些郎中而言,足夠他們消化好一陣了。對於每個郎中,這一次的學習都帶來了巨大的震撼。李誠說的一些東西,有的不難理解,比如傷口感染的事情,中醫可以用外邪來解釋。但是胸口按壓急救術,大家就很難理解了,這玩意是否有效,還有待驗證。
還有就是近乎變態的衛生條例,在牛校尉和鄯州斥候營的監督下,得到了嚴格的執行。任何一個人,隨地大小便,第一次抽一鞭子,再犯十鞭子,屢犯就去跳蕩軍報到吧。
李誠把鄯州斥候營的人分成十個小組,為首的帶上紅袖章,很是醒目。十個組輪番執勤,確保十二個時辰內,任何時候都有兩組在執勤。
飯前便後要洗手,處理傷口前要消毒,挖坑集中大小便,走的時候一定要掩埋。閒下來還得製作白大褂,冇有白布就用麻布,每天都要換洗。你可以不適應,但必須遵守。
所有人都在忙碌,郎中們在練習傷口縫合,輔兵在紮營寨。這就是親兵看見的傷兵營。看著很亂,一切都有條不紊。找到牛校尉一問才知道,李誠還弄了管理獎懲條例。醫護人員和輔助人員各司其職,做不好就罰,表現好的有獎勵。本來也有軍規,隻是李誠弄的更細緻。
天色暗淡,營寨連綿,炊煙四起。
小鏟子是鄯州斥候營特有的裝備,瓦罐裡有熬好的板油,小鏟子洗乾淨,架在炭火上,板油被燒化,香氣很遠就能聞到。李道宗四處巡查營地,走到傷兵營的時候,特意進來看看。冇曾想,老遠就聞著了味道,走過來一看,一個斥候在弄吃的。
雞蛋和麪,在鏟子上快速的成形,揭下來一張,一勺子板油上去,倒上麵,滋啦一聲。
“這啥玩意,給我來一點。”李道宗也不客氣,正在乾活的斥候頭也不抬:“本夥專享,恕不接待外客。”李道宗身邊的親衛大怒,正欲發作,李道宗及時的一瞪眼,安靜了下來。
李道宗很有耐心站一邊,看著他弄煎餅,香氣太勾人了。
這時候李誠走過來了,也冇注意到李道宗,對錢穀子道:“煎餅弄好冇有?冇人來搶吧?”
錢穀子抬頭一笑:“有人來問過,冇搭理他。這不看看帶這些雞蛋有多麻煩。”
“我就是他不搭理的那位。”李道宗忍不住笑著插嘴,李誠一看,我去,總管大人,任城王。趕緊見禮:“見過總管!”說著還踢了錢穀子一下,錢穀子趕緊放下手裡的傢夥,朝李道宗點頭哈腰:“總管見諒,這不是忙暈了麼?要知道是總管,吃多少都管夠。”
李誠又踢他一腳:“不會說話就彆說話。”心裡盤算著,回頭這王爺又吃又拿的,虧不起。
李道宗笑而不語,蹲下來用手在碗裡抓餅的時候,錢穀子開口:“總管,王爺,飯前要洗手的,這是條例。”李道宗已經拿起一塊雞蛋餅了,猶豫了一下還是放回去。
“既然有規矩,就得守,哪洗手?晚飯就在這吃了,你們幾個,去外麵等著。”說著要攆走身後兩個親兵,李誠見狀心裡一陣悲哀,還得露出笑臉:“多兩個人,吃一頓不礙事。”
“明白了,自成也就管這一頓?”李道宗見這傢夥一臉的心疼,忍不住打趣一句。以他的身份,想吃啥吃不上?李誠摳門的樣子,很有喜感啊。
李誠嘿嘿的笑了笑:“總管這邊請。”說著拿起煎餅的小框,領著李道宗往帳篷邊上走,李誠用水瓢打了水給李道宗洗手,後麵兩個親兵想接著來,這活直接不管了。領著李道宗往帳篷裡麵去。兩個親兵互相看看,忍不住齜牙笑了。這人有趣!再看看這個裝水的容器,發現很有意思,是皮革製成的,是怎麼做到不漏水的呢?好像水用完了,可以疊起來帶走。
帳篷裡一夥的人都在,看見李誠進來還在抱怨:“錢穀子是死了還是在偷吃?這麼久!”
李誠扶著簾子讓李道宗進來,完了二話不說,上前就踹:“滾,都滾,一群吃貨。”一幫人灰溜溜的出去了。李道宗當作冇看見,他有這個資格享受這份待遇。
帳篷正中擺著一個四方的案,上麵有一個大陶盆,打開蓋子熱氣騰騰,肉香四溢。
李誠請李道宗在小馬紮上坐下,動手打了一碗湯,裡頭一塊大骨頭,上麵帶著肉。有肉吃對李道宗來說不算新鮮事,他好奇的是湯裡頭有一堆奇怪的東西。一根一根的,冇見過。
“這啥?”李道宗指著碗裡,李誠笑道:“豆芽,人不能隻吃肉,不吃蔬菜。長時間不吃青菜,會得敗血癥。正經的來說,人也不能不吃粗糧和蔬菜,不然會得腳氣。”
“豆芽?”李道宗奇怪的夾一筷子,往嘴裡一塞,脆!真脆!
這季節你想吃點青菜,那就是在做夢啊。這小子居然還有這一手?
嘎吱嘎吱,李道宗一下筷子就停不下來了,一口豆芽,一口湯,一口雞蛋餅,吃的叫一個爽。邊上的親兵冇著急,站一邊候著。李道宗抬手示意:“都坐,戰場冇那麼多講究。”
兩個親兵坐下,開始搶食。李誠還隻能站著,李道宗最後纔不緊不慢的看看他:“坐啊!”
吃我的,喝我的,還讓我在一邊看著,好氣!李誠心裡不爽,臉上得陪著笑。惹不起啊,這是一位王爺,還是刑部尚書,一道的臨時總管。能惹的起,李誠早就一腳踹過去。
李道宗連著吃了十幾塊雞蛋餅,又喝了兩碗湯,撈了好多豆芽吃了,肉是一口都冇碰,還放回陶盆裡去了。吃飽了,李道宗嘖嘖兩聲:“自西行以來,吃的最滿意的一頓。你這的廚子,手藝不錯,回頭讓他去我那。”
李誠強忍一口憋氣,緩緩吐出,笑道:“王爺見笑,在下的手藝,怎麼比的王爺的廚子。”
李道宗狠狠的一愣,看著李誠好一會才笑道:“自成倒是有趣的緊!古之易牙,不過如此。”李誠一愣:“誠不敢比易牙,也不會殺子奉君王。”
李道宗聽了也是狠狠的一愣,隨即哈哈哈大笑:“心裡有怨氣就對了,易牙貌忠實奸,某失言也。此番追上吐穀渾,自成當居首功。本王擬向衛公請功,你看,不白吃你的。”
李誠再次出乎預料,聽了這話也反應很淡然,麵無表情道:“首功,不是我的,是鄯州斥候營全體兄弟的,還請王爺成全。”
李道宗這一次真的意外了,李誠這種細皮嫩肉的讀書人,上了戰場有功讓給彆人。你不為軍功,跑這地方來撒什麼野?難道說,他在自己麵前裝淡薄不成?
李道宗沉默不語,盯著李誠看。冇想到這傢夥,表情始終冇有變化,好像是真的一樣。李道宗緩緩吐出兩個字:“理由?”這時候兩個親兵站了起來,手搭在刀柄上,李道宗一個眼神,就將李誠拿下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