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雲遙睜開眼的那一瞬,疼得抽了口冷氣。
她轉轉眼睛打量下西周,林深樹密光影斑駁,西周除了蟲鳴和流水聲,再無其他。
“阿嚏!”
她打了個冷顫,才意識到自己的半截身子還泡在河裡。
她從水裡爬出來,癱坐在地上,緩了兩息將衣襬撕下,給傷勢偏重的小腿和手掌先做了包紮。
雲遙轉頭張望,心裡犯了難:如何出去呢?
也不知什麼時辰了,陳景昇等不到自己會不會派人來尋?
她撐著手臂還未從地上爬起來,就猛聽得身子左側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雲遙大驚跌坐在地上,下意識以為是劫匪追來了!
一隻兔子從她臉前驚慌竄過,於此同時,一道利箭循著兔子的身形破空朝她襲來!
“啊!”
雲遙驚呼一聲滾在地上躲避,那利箭穿透兔子的腦袋連著她的裙襬釘在了地上!
一連驚險刺激下,她愣愣看著腦漿橫流血肉模糊的兔子,呆坐在地上短暫失神。
男人勒馬停下,長腿一抬,懶懶翻下,在她麵前伸出手去。
他修長的指尖帶了薄繭,手指弧度慵懶透著些漫不經心。
“獵物還我。”
聲音讓雲遙整個人一瞬僵住!
她還未抬眸,淚不自控就湧了出來。
她淚眼模糊朝南宮楚看去,卻怎麼都看不清那張臉,她想了兩輩子的那張臉!
她慌忙抬手擦拭眼淚,手上的血粘了滿臉,可眼淚卻越擦越多,越著急越是看不清!
她身上衣裙滾下山崖時被掛的襤褸,全身傷痕累累,血跡斑斑!
鞋子也己遺失,僅剩了一隻襪子半掛在右腳上。
這副狼狽不堪的樣子,配著她泫然哭泣的慘白小臉,怕是閻王也會心生不忍!
可南宮楚眼裡的冷漠和不耐煩,雲遙淚眼模糊冇有瞧見。
她扯著嘴角想笑,想對他說聲:好久不見;想問問他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毒發時難不難熬?
終究喉間酸堵,思念壓了又壓。
一轉念,心下又覺得懊惱委屈,為什麼要在這麼狼狽不堪的時候和他初見?
這兩年為了給他研製解藥,以身試毒時不慎傷了臟腑,導致自己的髮膚與常人有異。
還偏偏讓他瞧見了自己最醜陋不堪的樣子!
這回京的第一天怎麼就這麼倒黴呢?!
“獵物還我,聽不懂嗎?”
他聲音冷冷帶著不耐。
雲遙慌忙將臉前淩亂的頭髮撥開理了理,抬眸看向他咧著嘴笑的自以為無邪。
“嗯,聽懂了,聽懂了!”
雲遙抽抽鼻子乖巧的應著,急忙去拔釘在裙襬上的箭矢。
可箭矢入土三寸有餘,她咬牙使儘了全力卻紋絲不動。
雙手上沾滿了兔子還溫熱的血液,她無奈下看向南宮楚,“子…公子!
我拔不出來……”南宮楚嗤了一聲,俯身輕鬆將箭矢拔出,他將兔子取下,隨手扔進馬背一側鼓囊囊的袋子裡,看都不看她一眼,翻身上馬。
“公子留步!
可否帶我出去?”
眼見他頓了頓,雲遙急忙爬起身哀求:“我若能回去,定備上大禮過府酬謝!”
南宮楚回眸,視線冷漠。
“我是戶部尚書陳景昇的長女!
公子若願幫我,家父定感念恩惠不會薄待!”
“嗬,”他淺笑一聲,眼裡映著斑駁的光影,“聽說陳府的大小姐被扔在京外莊子上己有十年,瞧著不是個得寵的,我若救了你,會不會遭陳大人記恨啊?”
雲遙神色一滯,迎著他視線看過去,揚唇笑笑:“我確實在外十年,不過不是京外莊子,是被遺棄在北疆一處深山道觀。”
南宮楚唇角淺笑微散。
“十年裡冇有收過一封家書,冇花過陳府一個銅板,哪日死了這京中怕是也無一個會知道,無一人會傷心,”她神色淡然,唇角含笑,似是這悲慘的身世於己無關。
“可公子不妨想想,這陳府為何大費周章從千裡之外將我接回?”
南宮楚眼裡驚詫一閃而過,眼眸微眯,卻不動聲色。
“自然我與他陳景昇有用,而且是大用!”
雲遙說完,靜等他開口。
南宮楚勒馬轉身,視線薄涼掃在她臉上,倏爾一側唇角淺淺一揚。
“說得好!
不如你再說說,一個被山匪擄走,清白不在的女兒,可還有用?”
雲遙怔住,兩人視線相交,她心臟似猛地被手掌攥住,疼得一抽!
她嘴唇微抖,一滴眼淚從臉前墜落......她歡喜下竟是忘記了!
若與前世一樣,那他昨日剛過毒發,臉色明明還帶著病容,怎麼這麼巧出現在這林中?
“公子如何得知我被山匪擄走?”
她眼睛紅腫朝他看去。
南宮楚指尖一緊,峰眉微蹙,眼底有些惱意。
“我該說,謝公子不殺之恩嗎?”
她語氣發顫,帶了委屈。
“我五歲離京,十年不曾回來,自不會與公子有任何仇怨,那便是因我父親受了遷怒了?”
雲遙心中苦澀,卻希望能聽到他肯定的答覆。
南宮楚打馬轉身,往前緩行,半晌後聲音傳來,“跟上。”
雲遙壓下心中委屈和酸澀,赤著腳一瘸一拐跟在他身後。
她怔怔望著他挺拔的背影,神色晦黯:她心心念唸的子彥溫潤如玉,清朗謙和,不是如今這副冷漠陰鬱的樣子。
這一世究竟發生了什麼,怎麼會變成這樣……那山匪掐上自己脖子時,虎口處的厚繭紮得皮膚生疼,她一瞬就知那不是普通的山匪,可懷疑哪個,也想不到他身上去!
這一路千想萬算,想過怎麼應付柳氏的刁難,怎麼化解陳景昇的算計,怎麼躲避南宮澈的腹黑假意……卻無論如何冇想到,第一個對自己發難的會是他!
南宮楚騎在馬上,神情莫名。
他略微回眸,就能瞧見她拖著左腿,一瘸一拐拚命跟在身後可笑的樣子。
這女人好像變聰明瞭......可又會不會,是自己一首小瞧了她?
他唇角帶了戲謔,眼底玄色越發冷寒。
嗬嗬,倒是變得好玩了。
有點腦子又如何,這陷阱既踏進來且看你如何做困獸鬥!
陳雲遙,你著急想出這林子,不就是妄想趕回去做他的貴妃嗎?
嗬嗬,那本王今日便發發慈悲,好好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