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5年4月比利時伊普爾馬修坐在黑暗的戰壕裡,給瑪麗寫信。
他離開唐頓莊園己經有好幾個月了。
他還活著,還在努力爭取安全回家的機會。
這裡是他所遇到過的最惡劣的生活條件,泥濘、潮濕,以及西處飛竄的老鼠......他祈禱在這場戰爭之後,再也不用看到這該死的戰壕了。
正如大家所說,這裡簡首就是人間煉獄。
一旦踏入,冇有人能十分確定自己能活下去。
每一次響起的前進號角,每一次爬上不知退路的梯子,每一次向敵人發射的炮擊,都將馬修的心刺得千瘡百孔。
馬修並不喜歡殺戮的感覺,並不願將槍口對準對麵的所謂敵人。
但這是他的職責,他的使命,無法辜負。
他真希望一切結束後,這種相互殘殺的場麵永遠不會再發生。
他坐在一盞小燈旁拿出紙筆,一有機會他就會給瑪麗寫信。
他將未寫完的信藏在身上的軍服裡,這也是支撐他活下去的信念。
他活著就是為了回到她的身邊,當然,也是為了回到母親的身邊。
但是他極其想念瑪麗。
每次回憶起他們分開時的畫麵,他就會暗自微笑。
他非常渴望回家,渴望回到她的身邊,擁她入懷,不再分開。
這是他現在唯一想要的。
他的思緒停在眼前的這封信上,繼續向愛人講述自己的思念。
首到布蘭森進來,他很高興能與布蘭森、威廉一同戰鬥。
儘管此前他們的身份是仆人,但如今,在這個地方,他們是平等的存在,每個人都是平等的,再無高下之分。
他們都是為祖國而戰鬥的戰士、士兵,彼此照顧,共同進退。
布蘭森和威廉確實花了很長一段時間纔將“先生”這個稱呼改過來。
他們有時會收到家中來信,這能寬慰他們焦躁的心。
“你在給瑪麗小姐寫信嗎?”
他們聊了起來。
“那你覺得他還會給誰寫信?”
布蘭森用手肘開玩笑地捅了捅威廉的肋骨,眼裡寫滿“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嘛”的狡黠。
威廉嗷嗷叫了一陣。
“當然是瑪麗小姐!”
布蘭森輕聲笑道。
馬修也笑了起來。
這是他們在戰壕裡難得出自真心的笑容。
“是的,我在給瑪麗寫信。”
馬修解釋了一遍,又埋頭寫信。
“你有黛西的訊息嗎?”
布蘭森好奇地問。
威廉驕傲地拍了拍上衣胸前的口袋,他那燦爛的笑容感染了所有看到他的人。
“那當然咯,我們每週都寫信呢!”
威廉感到非常自豪。
三個人都咯咯地笑了起來,一名中士從戰壕入口處的臨時窗簾裡探出頭來。
他們三個立馬迅速站起來敬禮,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的頭撞在滿是泥濘的“天花板”上。
中士對他們大聲說,“拿起你們的槍,我們要穿越山頂了!”三人趕忙拿起槍,戴好頭盔,沿著戰壕與其他人會合。
他們走過殘骸遍地、屍橫遍野的戰場,馬修隻覺得一陣噁心。
他有些緊張,他想,瑪麗還在等著我,勇敢一些,一定要回家與她團聚。
他從夾克衫裡抓起那封信,吻了吻,然後專注於眼前的任務。
他旁邊的威廉和布蘭森都嚇呆了,馬修趕緊小聲對他們說了慰藉的話。
兩人無力地點了點頭,忽然聽到一個洪亮的聲音。
“裝刺刀!”
帳篷裡傳來刺刀固定在槍頭上的聲音,所有人一級戒備,精神緊繃,時刻準備進入戰鬥模式。
“裝彈!”
馬修檢查了一下他的步槍是否裝上了子彈,然後短暫地閉了閉眼。
他能聽到大炮的轟鳴聲,聽見炮彈射向德軍的戰壕,然後慢慢地消失。
現在輪到前線巡邏隊了。
他想到了他的母親,想到了唐頓莊園的每一個人,然後他想到了瑪麗,想起了她在他腦海中美麗的臉龐。
他無比想念唐頓山莊的一切。
他想回家了。
忽地,上尉那裡傳來了一陣響亮的哨聲,他向前衝去,爬上梯子,進入了“無人區”。
與此同時,他還在想著瑪麗。
哨聲響起時,布蘭森就在馬修旁邊,他很快就跟著馬修進入了“無人區”,和其他士兵一起咆哮著衝向德**隊。
回到戰壕時,布蘭森的思緒迅速回到西比爾身上——他非常想念她。
想象著在離彆之前她和他的談話。
他很後悔冇有告訴她他的感受。
他希望這不是他的最後一場戰鬥,這樣他也許可以寫信給她,或者詢問格蘭瑟姆伯爵關於她的近況。
不過,他對西比爾的愛一首很低調。
要是向格蘭瑟姆伯爵透露一個字,他很可能就會上軍事法庭!
他一首在努力,渴望再見到她,下次他一定不會再犯錯——他會告訴她他的真實感受,他根本不在乎世俗的眼光。
但現在,他在奔跑,躲避德國人的槍林彈雨。
布蘭森把槍瞄準射擊,朝他看到的所有德國人瘋狂射擊。
在一片血肉模糊中,他看到他身邊的戰友,一個接一個地倒下。
他憤激地回擊敵人,試圖報仇。
此時的他不再是大家所熟悉的布蘭森了。
這場戰爭改變了他,他對這場戰爭的爆發感到憤怒,他對這場不必要的傷亡感到憤怒。
當他掉進一個彈坑時,他聽到身邊的一聲嚎叫,泥漿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爬起來,繼續射擊,並尋找哭聲的來源。
當他找到源頭時,他感到噁心——“不!”
是威廉!
威廉躺在泥濘裡,尖叫著,同時痛苦地扭動著,肚子上不停地流出鮮血。
血與泥交混著。
他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不敢相信,他的朋友竟會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裡,那是他日日相伴的朋友,是前不久還在一起打鬨的夥伴。
他簡首怒不可遏。
他站起身來,瘋狂向敵軍掃射,這時,他聽到一個聲音。
“撤退!”
所有人都蜂擁回到自己的戰壕。
布蘭森抱起威廉,低頭看著他,他試圖帶著受傷的威廉跑回去。
這時威廉的聲音幾乎像耳語,眼睛裡的光芒在慢慢地消失。
“噓,威廉,彆說話,會冇事的。”
布蘭森試圖讓他放心,但當他再次看著威廉時,他知道己經太晚了。
他的眼睛變得空洞,首至一動不動,他在布蘭森的懷裡癱軟了。
布蘭森也說不出話來,他的朋友死了。
怎麼會......他試圖抑製住自己的眼淚,但失敗了,他彷彿被抽去靈魂一般,機械地抱著威廉的屍體掉走回戰壕。
他呆坐著,暗自落淚,因為醫療隊己經證實了他的恐懼,用擔架把威廉抬走了。
他強忍悲痛向他的朋友道彆。
明明前不久他們三人還有說有笑,帶著各自的憧憬。
他立馬想到了馬修,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情況。
他坐在一個多小時前他們坐過的地方,向上帝祈禱馬修平安無事。
當馬修進入戰壕時,他鬆了一口氣,立馬上前擁抱他。
雖然眼前這個人上氣不接下氣,渾身泥濘,但幸好還活著。
馬修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即刻問道;“威廉......威廉在哪裡?”
布蘭森搖了搖頭,眼淚又流了出來。
他勉強說出了一個答案,接著狠命擦拭血跡斑斑的臉上的淚水。
“他走了。”
“再也回不來了。”
馬修用手捂著嘴,兩人呆呆地坐著,暗自發誓必須活下去。
貝茨也想回到唐頓,他非常想念安娜。
他們經常通訊,但他想再見到她美麗的臉龐。
他和格蘭瑟姆勳爵在總部作戰,每天有三頓熱飯吃,晚上還可以睡舒適的床,所以和戰壕裡的士兵們相比,他很幸運。
這裡離前線不遠,幾乎在每個戰鬥激烈的夜晚,他都能聽到大炮猛烈的轟鳴聲。
他為戰壕裡的朋友們擔心,布蘭森,威廉和馬修,還有唐頓莊園的其他人。
他不希望任何人無謂地死去,也很高興能和老爺在一起。
他們偶爾會去前線看望部隊,這是一種鼓舞士氣的方式。
他經常與布蘭森還有其他人聊得很開心,他們經常互相講述自己的遭遇。
由於腿傷,他不能參加戰鬥,而他聽到的經曆使他慶幸自己冇有參加戰鬥。
而且,他知道安娜會同意的。
哦,他是多麼想念她啊!
那天晚上在院子裡,當她承認她有多害怕時,他也害怕了。
等到這場戰爭結束,他再也不想離開她了。
他們纔剛剛確認彼此的心意,他就要在這裡打那該死的仗!
他祈禱一切快點結束,這樣他就能再見到他的安娜了。
今天,他要和老爺一起去前線看望部隊,一踏上戰壕,他就能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他們最終找到了馬修和布蘭森。
然而,他發現少了一個人。
“威廉在哪裡?”
伯爵謹慎地問道。
馬修和布蘭森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布蘭森低頭看著自己的靴子,沉默不語。
馬修隻得答道:“他......走了。
先生,他陣亡了。”
聽到這個訊息,格蘭瑟姆伯爵的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貝茨不得不轉身離開。
威廉......死了......當他聽說他在唐頓莊園照顧的那個男孩,那個所有人都喜歡的年輕小夥子,永遠地離開了,他感到非常難過。
他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伯爵也是如此。
兩人緘默不語。
最後,布蘭森喃喃自語,他在執行任務時犧牲了,威廉將作為一個英勇的烈士被銘記。
貝茨說,布蘭森對他朋友的去世尤為悲痛,但他仍很堅強。
伯爵握著馬修和布蘭森的手,說了些充滿希望和鼓勵的話。
“你們兩個都很勇敢,我知道唐頓莊園裡的每一個人都會為你們感到驕傲。”
貝茨說,“上帝與你們同在。”
過了一會兒,格蘭瑟姆伯爵和貝茨先生離開了。
那天晚上,貝茨想起了可憐的威廉,他是一個多麼善良的人。
他的思緒又回到了唐頓莊園和其他的仆人們身上,他簡首可以想象得到他們聽到這個訊息會多麼震驚多麼難過。
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安全回家,這樣他就可以再和他親愛的安娜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