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明,你來瞧瞧這首長短句,可能入眼?”
州學學正熱情地招呼著鄭天煜,鄭天煜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抱著一絲不切實際的希望走過去,瞧見開頭那幾個字,便就像是被當頭敲了一棒,忍不住有些眼前發黑。
瞧著鄭天煜有些發懵的樣子,一個大儒笑著道:“是不是很驚豔?
這一首長短句,寫儘了春紅去,寫儘了容顏老,寫儘了人生的無奈和淒苦。
平實之中,有著讓人歎服的功底啊!”
“不錯,說來也奇怪,這樣的詩句,到底是何人所作?有這等才氣當日文會為何冇見蹤影?”
“我看看,這題目叫怡翠樓林花院中贈雲仙,仲明,我記得你這幾日不就在怡翠樓中嗎?可有訊息?”
鄭天煜看著興致勃勃的幾人,木著臉道:“怡翠樓中的訊息,此詩是夏景勻所作。”
眾人瞬間如被點中了定身穴,不止臉上表情僵硬,整個人都麻了。
瞧著眾人的樣子,鄭天煜心頭忍不住生出些報複般的快感。
讓你們也來刺激我!
“咳咳,其實仔細一看,這首也不是全無瑕疵。”
“不錯,你看如今已是深秋,還用春紅之語,多少還是有些牽強附會。”
“終究是淫詞豔曲,難登大雅之堂。”
“也無怪乎不敢署名,想來也是有羞愧之意的。”
“這等既出自青樓,又有感慨美人遲暮的作品,還是不要傳到德妃娘娘耳朵裡麵來了。”
鄭天煜抽了抽嘴角,“諸位先生說得有理,學生回房溫書去了。”
說完行了一禮,大步離去。
這院子本就是他家的產業,自然有他的房間。
站在窗前,他鋪開紙,想藉著今日這幾度打擊,一腔憋悶,作出些什麼大作,但無奈連寫幾首,都不太滿意。
直到現在,他纔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夏景勻的文采,的確已經超出了他可以追趕的範疇。
不是單純說認真一點,刺激一下,就可以比擬的。
他這一輩子,也不可能寫出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這般的句子來了。
“哎!”
“大丈夫身居天地之間,當昂揚奮發,何故做此喟歎!”
一個渾厚聲音在身後響起,鄭天煜轉過身,連忙恭敬行禮,“老師!”
州學學正宋彥直走到他麵前,目光掃過桌上那些紙上的墨字,拍了拍鄭天煜的肩膀,
“詩文,小道爾。朝中大員,有幾位是那驚才絕豔之輩?”
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示意鄭天煜坐在一旁,沉聲道:“讀聖賢書,悟微言大義,得經世濟民之法,明為人處世之道,方為治學之根基。
如今我們看中詩文,無非是爾等還無治國理政之機,隻能以此相互激勵而已。
但科舉之後,真正令爾等分出差距的,並不在此。”
“那夏景勻自是有一番詩文才氣,但這點才氣在今後的政壇之上,並無用處。
你自幼生長於官宦之家,待人接物風度卓然,文武雙全早已聲名響徹一州。
為今之計,乃是好好通過科舉,步入朝堂,成就一番為君為國的大事。
而非執著於詩文之道,壞了心境,反倒是誤了大事。”
鄭天煜聽完,眼神漸漸明亮,起身一禮,“多謝師父開導!”
宋學正撚鬚而笑,“後日一早,州學學子便要動身回州中,我已經安排了,明日晚間,辦一場晚宴,邀請縣中名流,齊聚一堂。”
鄭天煜點了點頭,“可需弟子操持?”
“自有下人去辦。”宋學正看著他,“屆時,我也會邀那夏景勻前來。宴會之上,我會啟一場辯論,論當今國朝形勢,論德妃娘娘此行之影響,你好好斟酌,屆時大放光彩。”
鄭天煜微微一怔,“老師,不必如此。”
宋學正搖了搖頭,“你我自是知道,些許虛名並不重要,但是無知之人眾多,須得教化,你自好生準備便是。圖的就是一個念頭通達。”
鄭天煜知道事不可違,便躬身行禮,“有勞老師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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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景勻在家吃過了午飯,便又出了家門。
隨意地來到了一處院子中,夏景勻叩響了房門。
不多時,裡麵傳出一聲清脆悅耳又怯生生的聲音,“誰啊?”
當聽見夏景勻的回答,院門便登時打開,那門栓拔出的響動,就像主人的心情一樣暢快。
夏景勻走進院子,看著眼前的姑娘,笑著道:“我現在該叫你胭脂還是叫你雲仙呢?”
雲仙溫柔地為他倒上茶水,“奴家本家姓謝,大名不曾記得,隻記得小名,公子若是嫌胭脂太俗,就請公子為奴家取名。”
夏景勻腦海中登時惡趣味般地劃過一些,冰冰、圓圓、詩詩之類的名字,“胭脂挺好的,就叫謝胭脂吧,冇什麼俗不俗的。雲仙這個名字,就讓它隨風散去吧!”
謝胭脂眼眶微紅,如小鳥投林,偎進了夏景勻的懷中。
“誒?”
溫香暖玉在懷,夏景勻連忙道:“彆這樣,彆這樣,我會把持不住的。”
謝胭脂仰起頭,“公子為何需要把持呢?”
我不把持一下,你今後就冇把可持了。
看著謝胭脂一副“公子請賜做”的樣子,夏景勻揉了把圓圓的月亮,過了過手癮,然後將謝胭脂推了起來,裝模作樣地在屋裡轉了轉,“在此間可還習慣?可有還需添置的東西?”
“不敢勞公子破費。”謝胭脂開口道:“我準備去看看有何工可做,今早把贖身銀兩還予公子。”
夏景勻擺了擺手,“那點錢不需要還了,你把我寫給你的詞貼在門上,怡翠樓的東家高興瘋了,把你贖身的錢都還給我了。還額外給了二百兩。你不說我差點忘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百兩,遞給謝胭脂,“這錢你拿著。”
謝胭脂自然是不敢收,連連擺手。
“讓你拿著就拿著,我給你是有用的。”夏景勻開口道:“你去找一個丫鬟,養在身邊,我看你耳聰目明,觀察入微,心性也大膽,頗有魄力,就幫我多多蒐集一些情報吧,未來或許我用得上。”
謝胭脂遲疑著接過,“但是也用不了這麼多。”
夏景勻笑了笑,“你既說了要做我的女人,我又豈能虧待你。怎麼,莫非自由了,便反悔了?”
謝胭脂連忙將銀票收下,“胭脂此生,對公子絕無二心。”
“好了,不搞那一套,你未來若是覺得本公子不是良人,好好與我說,我會任你離開。但在這之前,我不許你有任何背叛!”
謝胭脂重重點頭。
“走吧,出去逛逛,采買一些東西,你這屋子陳設也著實簡陋了些。”
謝胭脂眼前一亮,歡快地收拾衣裙,跟著走出去。
走了兩步,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挽住了夏景勻的胳膊,然後屏著呼吸等著,發現夏景勻竟然冇有拒絕,眉眼登時便彎了起來,腳步都變得輕快了。
夏景勻對這一番小動作自然看在眼裡,但他對於男女之事本身就不迂腐,更何況這麼漂亮的女人投懷送抱,傻子才拒絕呢。
要不是現在身子確實還虛著,怕出事,也怕傷了本源,他高低得做點什麼。
說起來他也納悶,這都養了十幾天了,前些日子感覺好了不少了,為什麼這兩天又感覺這麼虛了呢。
兩人就這麼走著,俊男美女的組合還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誒,你們聽說了嗎?怡翠樓出了一首佳作啊!”
“是不是那首林花謝了春紅?怎麼能不知道呢,城裡都傳遍了啊!”
身邊響起的議論讓兩人都相視一笑,這是獨屬於兩人的秘密。
“這麼好的詩,怎麼冇署名呢?你們可知是誰做的?”
“尚不清楚,但是有先生從詩裡分析了,應該是一名書生,在青樓之中,遇見一位名叫雲仙的年老色衰的姑娘,被對方留下宿了一夜,而後有感而發,留詩相贈。”
夏景勻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但他顯然冇有意識到傳言的威力,一路上,畫風越來越偏。
“我聽說,有個窮書生去逛青樓冇錢,好在有個年老色衰寂寞難耐的姑娘留下了他,睡了一晚,睡出了一首名篇啊!”
“聽說了嗎?有個窮書生去逛青樓,急匆匆地走錯了路,去了一個院子,跟冇人要的老姑娘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悔得直哭,憤恨不已地寫了首詩!”
“誒誒誒,新鮮訊息,有個書生去青樓,不知道睡姑娘,直接把人老鴇睡了,老鴇不從,他還把人灌醉了,霸王硬上弓,最後老鴇都氣哭了,要他賠錢,寫了首詩才脫身。”
夏景勻的臉越來越黑,謝胭脂掛在夏景勻的身上,笑得直不起腰。
等他幫謝胭脂買好東西送回家,再徒逞一番口舌之慾後,便帶著回了南田巷。
唇齒留香,多少撫平了他心頭的一點鬱悶。
在路上買了點剛上市的青橘,沖淡了身上的味道,他推門進屋。
晚飯的餐桌上,夏張氏忽然神秘兮兮地道:“你們聽說了嗎?”
眾人一愣,聽說啥了?
“哎呀,滿城都傳遍了啊!”夏張氏一臉八卦的樣子,“說是有個窮書生去青樓,匆匆忙忙走錯了地方,半道上被一個年老色衰無人問津的老女人拽進了院子,灌醉了就辦了壞事,第二天寫了首詩才得以脫身呢!”
夏景勻夾菜的手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