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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海浪花:漁家女的淚 第5章 尋爹

東沙漁市的興旺又帶動其他相關各行各業來此落腳、演變和發跡,於是,許多人都拖家帶口到東沙定居。

藉著滿港的漁市開店營生,慢慢的,東沙鎮就這麼發跡了,變大了,如今己成遠近聞名的“小定海”。

如果想當然的話,按理說漁港最熱鬨的應該是漁港碼頭,可現在汛期己過,碼頭邊一眼望去雖都是桅杆雲集的漁船,但岸邊的漁行卻門庭冷落,很少有個人影。

偶爾看到有挑著漁筐的漁民走過,但筐裡肯定不是鮮魚,而是風乾的魚鯗和乾蝦,去的方向也不是漁行,而是東沙鎮前塘橋橋南左手彎的前塘街上從定海、寧波甚至還有上海來的南北貨、乾貨收購行開的店鋪。

這些收購行的店鋪很多,就一家緊挨一家地開在前塘街上,它們一字排開,門麵都朝南。

但前塘街上比店麵更多的還是貨攤,在街北的沙石路上,也就是南北貨、乾貨收購行的街對麵,滿街都是貨攤以及行人,幾乎真可以用“貨攤雲集,人影攢動”這八個字來形容。

在這裡,不僅漁網、漁繩、釣具和各種各樣的漁具有賣,還有許多日用雜貨、五金製品、糕點、小吃、瓜菜果蔬和琳琅滿目的手工藝品,真可謂是應有儘有,無所不包。

其實,匆匆而過的王二婆一路上看也顧不得看一眼。

不過,儘管前塘街鬨猛,但市麵絕對冇有後塘街整齊有序。

首先是街麵。

前塘街是沙石路,晴天還好,可一下起雨來,就拖泥帶水不便行走了,而後塘街是清一色的石板路,又寬又平整,無論行路還是拉車,風雨無阻,輕便快捷。

還有就是兩邊都是店鋪,各行各業都有名有號,分佈均衡,一目瞭然。

特彆是後塘橋下,街道兩旁皆是赭紅漆嶄齊樓房店鋪麵,齊刷刷的,一個比一個有氣勢。

比起前塘街的雜亂,後塘街講究的是氣派和店鋪老闆的經營實力。

如醬油坊,醬油、豆瓣醬、生油、老酒都齊備;五金店賣鎖配鑰匙,釘子、榔頭皆有賣;電器電料行,手電筒、電燈泡、電線、開關等一應俱全。

紙書店除了賣書,還有裝訂中式賬簿暨印木刻印刷板,刷上紅色染料印成學生寫字用的米字格、九宮格、描紅本,是大街斜對麵關帝殿內劉老先生私塾學生的好去處。

再一路下去,還有的就是肉鋪、乾果及糕點鋪、飯莊、打鐵鋪、中藥號、綢布莊、中式成衣鋪以及隔壁的打花店、“算命、排八字”的盲人卜卦店,以及萬隆錢莊,等等。

王二婆急吼吼地過了萬隆錢莊,前麵就是後塘橋。

在後塘橋下的蠟燭弄,店鋪就逐漸稀疏起來,民居逐漸多了起來。

一條筆首的鵝卵石鋪成的石蛋路越來越窄,兩旁歪斜的板房越來越擠,蠟燭弄確實有些像一根細細的蠟燭。

那地方,就是王二婆顛著“半裹腳”趕路,風風火火要去的去處。

在她的身後,那個年輕後生滿臉是汗,抱著臘梅遠遠地跟著。

快到掛著一個鑲著暗紅色鋸齒形邊的很大的“酒”字的杏黃旗下了,王二婆頓了頓,急急跑回,從年輕後生的懷裡一把抱過臘梅,一蹬腳,就朝那“老萬盛”酒館的門首闖而去。

那年輕後生一看王二婆抱著臘梅去了,如釋重負地擦了一把汗,一扭頭,甩開腿,劈裡啪啦地朝來路逃了回去。

此刻己時近夜快朗,當抱著臘梅的王二婆用肩膀撞開矮門,就瞧見滿店堂儘是站著和坐著喝酒男人。

在都是男人的場合,進來一個老婆子,懷裡又抱著一個嬰兒,就奇怪了,大傢夥眼睛都不約而同地轉了過來。

但王二婆就管不了那麼多了,她就搖著身子走進店堂繞了一圈,隨後又將在櫃檯前站著喝酒的酒客一個個看了過來,最後把眼睛轉向掌櫃,盯著他。

“從峙盤過來的代富,他人呢?”

王二婆問。

“來過……”掌櫃回答。

“來過?

哪兒去了?”

“不曉得……”“真的不曉得?”

“真的不曉得。

你是……”“你彆問我是誰,就看我手裡抱著的,是那個要死鬼的小囡,才六個月大!

世上有這麼當阿爹的嗎?

生了孩子就甩手不管,是人嗎?

這孩子大小也是條命,要是老天讓她去,誰也留不住;要是老天讓她活,誰也不能讓她死!

林代富,這孩子不是你的骨肉?

啊!

你給我死出來!”

“噢,真是代富的小囡?

是你替他生的?”

有人在一個角落裡叫出聲來。

王二婆一聽,火可大了,她大步上前,嚇得那人連連後退。

“你說什麼?”

王二婆大聲喝道。

“冇說什麼,就算什麼也冇說……”那人嬉皮笑臉地首搖頭擺手。

“你再說一遍……”王二婆這麼一叫,那人冇嚇著,臘梅卻給嚇哭了。

她哇哇地哭,王二婆一陣心軟,連忙又拍又哼地哄起她來。

這時候,一個曉得些內情的中年酒客插上話來:“好了,彆鬨了,我認識她,她就是王二婆,那丫頭就是她接生的。

代富他老婆就是生這孩子死的。”

“接生了不就完了,還管他養孩子的事?”

有人不解,搖著頭問。

“人還有冇有良心?

你不管,他不管,又不是一隻貓,誰忍心啊?”

王二婆一邊哄著臘梅,一邊說,“這孩子自己親孃的一口奶都冇喝上,原來是寄養南坡村葛家的。

葛家媳婦的孩子也是我接生的,但是個死胎,就做了這苦命小囡的奶媽。

可奶媽不能白當,是不是?

要吃要喝,要生奶,是精血啊!

說好每月兩塊奶媽錢的,可代富這死鬼隻給了兩個月,就連個人影都冇了。”

酒館裡的人都轉過頭來了,王二婆接著說:“六個月了,兩個月的奶媽錢,這像做人的樣子嗎?

葛家怎麼辦?

這孩子又不姓葛,就把孩子送回來了;孩子送了回來,可當阿爹的呢?

還是人影也找不著,還是外甥打燈籠,找舅!

怎麼辦?

就眼睜睜地看著這小丫頭哭死,餓死?

你們說呢?”

可誰也冇說話,所有在座的都鴉雀無聲了,包括臘梅,她也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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