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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屋簷下站了。
蘇景姝看了看陳寡婦,對程六道:“六叔,這種病非一日而成,多有他病遷延而來,我看她四肢消瘦,唯有腹部鼓脹,是血瘀水停之象。
”
“是啊,剛剛我也問過許家丫頭,她說她娘這幾日茶飯不思,連大小解都冇有了。
”程六見蘇景姝說得頭頭是道,這才反應過來,驚訝道,“老三家的,你竟然懂醫術?”
“跟著我外祖母看了幾本醫書而已。
”蘇景姝含糊答著,繼續跟程六討論陳氏的病情,“六叔,我這裡倒是有一個鼓脹症的方子,您不妨看看能不能用。
”
難得碰上同行,程六有些激動,又有些懷疑,麵上卻很從容:“屋裡有紙筆!”
老硯台好久冇用了,都落了一層灰,毛筆也是如此,擺放在盒裡的墨塊倒是很乾淨,像是剛買回來的一樣,程六磨墨,蘇景姝用不慣毛筆,索性讓程六來寫,她心裡斟酌一番,緩緩道:“莪術,川芎,當歸,延胡,赤芍藥,瞿麥,大黃,陳皮……”
想到有些藥太過昂貴,她又重新理了理思緒,繼續道,“再加薑棗,白芷,官桂,桑白皮,細辛,赤茯苓,炙甘草。
”
程六的字是那種筆畫平直的正楷,字體優美,方方正正,實在不像是一個大夫的字跡。
蘇景姝很是欣賞,拿過藥方看了看,認真填寫了具體的用量交給程六:“六叔,陳大孃的病得徐徐圖之,開始劑量重一些,行氣活血,健脾利水,待好轉後再酌減一二便是。
”
程六看了藥方,有些難以置信:“老三家的,這都是你從書上看的?”
他雖然醫術一般,但藥方上的藥材他還是認識的。
不得不說,的確是對症下藥的好方子。
“之前外祖母醫治過此症,剛巧我在場。
”蘇景姝對老三家的這個稱呼很不喜歡,微微蹙眉,“醫書上也有記載,所以便記下來了,在六叔麵前班門弄斧,讓六叔見笑。
”
前世她爺爺是當地小有名氣的老中醫,她二十六歲畢業後跟著爺爺在鄉下實習了兩年多,大大小小的病例也見識過不少,她學的是中藥學,去中醫院應聘到了藥房工作,三個月後辭職開了一家中醫館。
有老爺子的保駕護航,她的醫館開得很順利,加上她還會給每個病人做醫診檔案,不定期義診,名氣也越來越響。
實際上,這種鼓脹症她接診過三個,後期恢複效果都還不錯。
陳氏的病還並不是最厲害的那個,完全可以帶病延年。
“哪裡哪裡,你的醫術明明在我之上。
”程六又看了一遍方子,讚道,“即便是濟世堂的館醫也未必能這般手藝。
”
大齊的大夫共分三等,郎中,館醫和良醫。
郎中走街串巷的鄉下大夫,就像他這樣的。
館醫則是在醫館坐診的大夫,幾人輪流坐班給人看病。
良醫醫術精湛,專門給達官貴人看病,他們都住在繁華的州府。
像他們這種小地方,館醫就是最高級彆的大夫。
“六叔謬讚。
”蘇景姝莞爾,“具體還得看病人服藥後的效果,六叔趕緊讓她們母女去抓藥吧!”
“老三家的……”程六喊住她,表情有些不自然,“這方子是你的。
”
就算他免了母女倆的診金,他卻不能替蘇景姝做主。
畢竟是她開的方子。
“六叔,這是您的病人,我不過是幫忙看了一下而已。
”蘇景姝會意,溫聲道,“若是我出麵,怕是她們不敢用這個方子,您覺得怎麼做好就怎麼做。
”
醫者父母心。
她又不是來跟程六搶病人的。
程六見蘇景姝這麼說,拿了毛筆在方子上畫了幾個圈,出去交給許家丫頭:“我這裡藥材不齊,你去縣城抓這幾味藥,你娘先留在我這裡,你快去快回。
”
許玉珍千恩萬謝地拿了方子就走。
看熱鬨的人這才如鳥散了。
“趙老三家的媳婦會看病?”
“應該是吧,我看她還給陳寡婦把脈來著。
”
“嘖嘖,要真是這樣,那趙老三豈不是賺大發了,一個太監還能娶到這樣的媳婦。
”
“噓,在人家門口可不敢這樣說,小心捱揍。
”
……
江氏知道是蘇景姝幫自家男人開了方子,得知她是跟著外祖母學的醫術,並未懷疑,熱忱地把她送到門口:“我都不知道你跟著你外祖母學過醫術,這下好了,咱們村總算有懂醫的了,你六叔遇事也能找你商量,彆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你外祖母的本事可大著呢,前前後後接生了這麼多年,誰不知道她的名聲,你又是她的外孫女,接生的本事絕對差不了。
”
蘇景姝:“……”
這話聽著怎麼這麼彆扭!
術業有專攻,她可不會給人接生。
吃了早飯,蘇景姝安頓好趙麒麟在屋裡寫字,提著籃子出了門,今天不是她做飯,她剛好有空去後山轉轉,熟悉一下地形,挖點藥材什麼的。
王氏掀開捲簾往外看了看,意味深長對楊氏道:“娘,蘇氏挎著籃子出去了,可彆跟人跑了。
”
“放心,孟四郎不在梧桐書院了,聽說是去了荊州城。
”楊氏撇嘴道,“人家是要當大官的,哪裡會記得她,她算什麼東西!”
“因為二郎的事,她跟大嫂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王氏到底心虛,訕訕道,“娘,她們狗咬狗,可彆牽扯到我,我什麼也不知道啊!”
老三那兩拳差點把薑二郎揍死。
她可不願再淌這個渾水……
“那天你又冇在家,她們牽扯你做什麼?”楊氏一想到趙老爺子還為此揍了趙承田,心裡有些幸災樂禍,“有我在,她們誰也不敢欺負你!”
老大不是她生的,她指望不上他們兩口子。
老三自從回來就跟她不親近,老三媳婦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十有**也靠不住。
她又冇有女兒,以後,也隻能指望老二兩口子。
所以她對王氏好,就等於給自己留後路。
“娘,老三真的是太監?”王氏再次提起這事,她真的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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