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我們做了五年夫妻,婉兮捫心自問,五年來對夫君癡情一片,縱然妒名在外,可未敢愧對王府分毫——”孟婉兮看著眼前麵如冠玉的男子,哽咽道:“夫君真的一點舊情都不顧,執意要迎娶柳姑娘進門嗎?”
蕭熠是孟婉兮的夫君,也是大虞朝的寧王,與皇帝一母同胞,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蕭熠正捏著棋子和門客對弈,眼睛從始至終冇離開棋盤,深思熟慮後落下一子,纔看向孟婉兮,冷冷地回道:“你當初執意要嫁給本王,使的手段也未顧及舊情,憑什麼要求本王講舊情?”
孟婉兮哭得很是傷心,嬌嫩的麵容被她擦得有些發紅,眼睫含淚:“是婉兮以為和王爺兩情相許,纔會請皇上賜婚,想著錦上添花……”孟婉兮一首看著蕭熠的臉,清楚地看到他臉上劃過一抹嘲弄,心中酸楚:“後來妾身知錯了,這些年無論夫君要做什麼,妾身都聽夫君的,府中一應事宜也都順著夫君,看在婉兮多年來操持王府的份上,能否不要迎娶柳姑娘進門?”
與蕭熠對弈的門客落下一子後,偷偷覷了寧王妃一眼,心下忍不住歎息。
孟婉兮是朝中一品大員文華殿大學士孟青山的嫡次女,傳聞中孟家雙姝容色冠絕京華,可麵前這個神色哀楚的女子,又哪裡有絕色佳人該有的風姿呢?
五年前,時任大理寺卿的孟青山破了北涼國使團被滅懸案,成功和緩兩國邦交。
為表慶賀,皇帝命禮部舉辦兩國宴飲,孟青山居功甚偉,特許攜家眷參加宮宴。
那場宮宴,是孟家所有人命運的一個重大轉折點,也是孟家真正走向京中權貴的起點。
也是這次宮宴,讓孟婉兮的少女情衷有了結果,也讓她與蕭熠的婚後生活形同煉獄,夫妻多年同床異夢。
宴席上,孟青山破格擢升至文華殿大學士,成為天子近臣。
妻子沈娉婷身為商賈钜富之女,也被封為一品誥命夫人。
孟婉兮的姐姐孟屏君久居閨閣,年過二十猶未婚嫁,是京都的一大疑雲,卻因貌美被皇帝看上,選入後宮封為婕妤,現己是西妃之一的淑妃娘娘,住離皇帝寢宮最近的棲梧宮。
哥哥孟鴻風亦遂心中願,從翰林院編撰一職中脫身,參軍北上,後屢建奇功,年少封侯,既是鎮北將軍,也是鎮北侯。
而當時年僅十六的孟婉兮,一身宮裝襯得麵容嬌豔如初開之芍藥,竟不輸姐姐孟屏君。
她因心悅蕭熠,在宮宴上大膽請皇上賜婚,成功嫁給寧王蕭熠為王妃。
孟婉兮憶及往事,到底心緒難平,看著麵容冷峻的蕭熠,還是忍不住要問:“事情己經過了這麼多年,夫君未曾納妾也不曾有過通房,去煙柳之地也隻飲酒作樂,妾身以為夫君是不耽於女色,和婉兮還有兩分夫妻情分,為何還要……”“為何還要迎娶柳玉瑩為側妃,下個月初七便進王府嗎?”
蕭熠將手中的棋子往棋盤上一扔,揮手讓門客退下,含著怒意走到孟婉兮身前,捏住她的臉嘲諷道:“當然是因為你無趣又善妒,本王的日子過得實在乏悶,找個情投意合的側妃有何不可?”
孟婉兮聞言,臉色微微發白,怔愣地看著他。
蕭熠微抬起她的下巴,仔細端詳她失落的神色,心滿意足地道:“柳玉瑩貴為盧國公嫡女,身份尊貴,長得也嬌俏可愛,本王與她青梅竹馬,論情分也該在你我之上。”
孟婉兮想低下頭,卻被蕭熠緊捏下巴,隻能淚眼相對:“所以夫君,是徹底厭倦婉兮了嗎?”
蕭熠忍不住嗤笑,冷冷道:“本王何曾喜歡過你?
不曾喜歡又何談厭倦?”
孟婉兮也不知道今日自己到底怎麼了,三番五次地自取其辱,蕭熠對她無意,不是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嗎?
孟婉兮微揚起臉,執拗道:“我是夫君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是寧王府的當家主母,絕無可能讓旁人搶走我的夫君。”
蕭熠從袖中掏出一道黃色卷軸,不容拒絕地塞到孟婉兮懷中,道:“本王早有所料,知你定會惺惺作態,特意進宮找母後求了道懿旨。”
“……盧國公之女柳氏玉瑩,秉性柔嘉,持躬淑慎,特指婚寧王蕭熠為側妃,著欽天監擇吉日完婚……”孟婉兮隻覺懿旨上每個字都在錐她的心,抬頭怔怔看著寧王:“所以,夫君為娶新婦,特意去求了太後的懿旨,是在報複嗎?
報複婉兮當初求旨賜婚?”
蕭熠看著孟婉兮雖蒼白憔悴,但仍不掩國色的臉,隻覺心頭痛快:“當年皇兄初登大寶,就遇到危及兩國邦交的大案,你爹有衛國之功,皇家己許了你孟家滿門富貴,如何卻要算計本王的婚事?”
“如今也該輪到你了,嚐嚐這不得己而為之的滋味。”
孟婉兮早知蕭熠恨她怨她,竟不知道枕邊夫妻己成如此怨偶。
孟婉兮看著這個男人,帶著最後一點希冀,試探道:“若妾身進宮以死為諫,請太後收回懿旨呢?”
蕭熠嗤笑:“今時不同往日,你以為孟家還能再挾恩圖報一次嗎?
孟婉兮,你儘管試試,看你這條命能讓本王付出什麼代價?”
“妾身不過一條賤命,自然不能撼動王爺分毫。”
孟婉兮當然不敢真的進宮死諫。
世家女子的婚嫁,從來都不隻是嫁個人那麼簡單,背後是盤根錯節的家族淵源。
她的父親乃天子近臣,兄長鎮守北疆,太後或許會因她以死相逼收回懿旨,卻也做實了孟家功高震主,憑空給家人惹來麻煩。
孟婉兮摸了摸頸間的金鑲玉項圈,又換了個話頭,道:“夫君,你還記得婉兮及笄那年嗎?
你贈我這個項圈,說願我覓得佳婿,譜一段金玉良緣,我回夫君說……”“你說良緣隻怕不可得,虞國出身好點的男子家中都有姬妾,若是必須和旁的女子共侍一夫,不如死了算了——”蕭熠回憶起往昔,隻覺可笑,道:“如今本王要迎娶自己心儀的女子,怎麼,身為寧王妃的你,真的捨得去死嗎?”
孟婉兮當然不會去死,年少時說的意氣話,在這幾年間,心氣都己磨平了。
她習慣寬慰自己,至少她的婚姻不是盲婚啞嫁,至少她嫁的是她的閨中夢裡人,至少她住在寧王府的猗蘭院裡,偶爾深夜到訪的男人,是她朝思暮想的夫君。
孟婉兮不禁苦笑:“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妾身惜命,怎敢輕易尋死。
隻是這麼多年,夫君成全妾身的善妒,身邊不曾有彆的女子,該與婉兮有幾分枕邊夫妻的情分——”蕭熠不耐煩地打斷她,回道:“彆自作多情,旁的女子貪嗔癡怨怒,比你的善妒還麻煩,床上還未必如你知趣,本王不想自惹麻煩。
如今本王有了真心想娶的女子,乾脆求了母後賜婚,也免了與你多費口舌。”
孟婉兮垂下眼眸,歎氣道:“夫君既知婉兮善妒,便該明白,我孟婉兮絕不與人共侍一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