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將廢後摁住,剖腹取子!既然她自己生不出,便讓人幫幫她。莫要傷了朕皇兒的藥引子。”
柳明汐臉色慘白,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個男人竟然能冷血無情到這種地步!
竟然要剖腹取子,用她孩子的心頭血,給柳雲兒的孩子做藥引!
柳明汐渾身無力,隻能護著肚子後縮,躲避那些摁住她的婆子,試圖向軒轅賀解釋:“陛下,我從未推過柳雲兒下水,分明是她自己跳下去的,陛下,您信我!”
柳雲兒靠在軒轅賀的懷中,聞言委屈道:“陛下,您聽聽姐姐說的話。”
軒轅賀喝道:“你莫要再狡辯!雲兒腹中當時還懷著皇兒,若非你推她,她怎麼會自己跳下去?難道她會讓她與朕的孩兒去冒這個生命危險,來汙衊你嗎?高太醫已經說了,唯有新生兒的心頭血做藥引,方能治好朕的皇兒。你們還不快動手?”
柳明汐臉色慘淡,她本就難產,現在的力氣已經耗儘,根本無力掙紮。
很快便被幾個強壯的婆子摁住手腳,牢牢壓在床上。
翠玉在她床邊護著,哭喊著去推搡那些婆子:“你們都滾開,不許靠近我家娘娘!都滾!”
可那些婆子身強力壯,哪裡是翠玉一個小丫鬟推的開的,一腳便將翠玉給踹開。
另一個嬤嬤窺覷著軒轅賀的神色,見他並無反應,便手腳麻利的將翠玉拖到一邊,摁著她的頭,狠狠撞上柱子,口中厲聲道:“陛下吩咐的事,也是你這賤婢能阻攔的!”
“翠玉!”柳明汐赫然瞪大了雙眼,瞧著翠玉掙紮的身體陡然間疲軟,癱倒在地冇了動靜。
柳明汐止不住的顫抖,大滴大滴的眼淚湧出,望向在一旁擁著柳雲兒,眼神冷漠的軒轅賀。
柳雲兒也是方纔早產,臉色蒼白,更添幾分嬌弱,依靠著軒轅賀,懷中抱著一個小小的繈褓。
她狀似害怕的埋頭在軒轅賀懷中:“哎呀,陛下,那宮女是死了嗎?”
軒轅賀的神情柔和的哄她:“雲兒莫怕,有朕在。區區一個宮女,死便死了。”
區區一個宮女……
那是從柳家便跟著她,陪著她出嫁,在她身邊待了多年的人!
“軒轅賀!”柳明汐慘聲道,“柳雲兒的孩子要活,你便要用你另一個孩子的心頭血去救他嗎?這也是你的孩子!你怎麼能傷他,你怎麼能!”
不等軒轅賀回答,按住她的嬤嬤取出一把鋒利的剪刀,剪開她的肚皮。
“啊!”皮肉生生被割裂的痛楚,讓柳明汐慘叫一聲,她用力掙紮,可四肢被緊緊摁住,四麵都是那些婆子的臉,視線被淚水模糊成一片,僅僅能從縫隙中瞧見,軒轅賀與柳雲兒相互依偎的身影。
柳明汐嘶聲力竭的喊叫:“軒轅賀!你不要忘記你當初的誓言,你當初是如何對我說的!你騙我,你一直在騙我!你如此心狠手辣,連自己親子都要殘害,你不怕遭報應嗎!”
軒轅賀臉色驟然陰沉:“誓言?你是指朕為了得到你外祖的支援,說的那些令人噁心的話嗎?”
那是他一輩子的屈辱,這個女人竟然還敢提當年的事!?
軒轅賀冷聲道:“柳明汐,你也不瞧瞧你長得是什麼模樣?哪個男人能對你山盟海誓?若非你外祖家權勢滔天,你真當我會多看你一眼?”
他眼神厭惡的盯著柳明汐被破開的肚子:“至於你這孩子,並非我的種,一個野種罷了,能用他的心頭血為我與雲兒的孩子治病,是他最後的一絲價值。若非你推雲兒下水,雲兒的孩子也不會生下來便先天不足。這野種,隻不過是替你償債罷了!”
柳雲兒根本不是柳明汐推下水的,可是現下她無暇顧及其他,而是如遭雷劈:“你說什麼?什麼意思?我腹中的孩子……不是你的嗎?”
倚在軒轅賀懷中的柳雲兒掩唇嬌笑:“姐姐,你腹中的孩子,怎麼會是陛下的呢?你**後宮,若非陛下看在你外祖家從龍有功的份上,早便將你發落了,你當對陛下謝恩纔是。”
“怎麼會……怎麼會?”柳明汐雙眸失神的呢喃。
她的腹腔被剖開,血淋淋的孩子被人抱走,剪斷了臍帶。
摁住她手腳的嬤嬤們一齊鬆開她,抱著孩子走向軒轅賀。
柳明汐吃力的伸手,想將自己的孩子搶回來:“孩子,給我,還給我……”
嬰兒的啼哭聲伴隨著濃鬱的血腥味。
她視線模糊,隱約瞧著嬤嬤將孩子遞出去,軒轅賀並冇有接,隻是瞧了一眼,聲音冰涼:“太醫說做藥引子需一碗心頭血,還不快取?莫要將血弄臟了。”
一碗血……一碗血……
一個纔出生的嬰兒,身上能有多少血?
柳明汐掙紮著想要起身,將自己的孩子搶回來,卻被幾個婆子死死地按住,不讓她靠近。
耳畔忽然傳來嬰兒痛苦的哭聲,尖銳無比,像是在她的心上百般戳刺。
那是她的孩子在哭。
他們在放她孩子身上的血……
柳明汐頹然的倒回床上,雙眼死死的盯著那個被舉起來放血的小小身子,嗓音嘶啞道:“你們不得好死……你們通通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她眼睛紅的幾乎要沁出血來,若是這世上有鬼,她一定會化為最凶殘的厲鬼。
嬰兒的啼哭聲漸漸消失,冇了聲響。
“陛下……小皇子冇有氣息了。”
軒轅賀睨著眼,並不關心那孩子的死活:“血夠了嗎?”
嬤嬤立刻點頭:“夠了,已經夠了。”
“血夠了便可。什麼小皇子,不過一個野種,同那宮女的屍體一起扔出宮外的亂葬崗。”
“陛下,那廢後孃娘……要如何處置?”
男人沉默。
柳雲兒嬌柔的聲音響起:“陛下,不如送姐姐去地牢?姐姐的孩子是九皇叔的,臨死前,總該讓他們見一麵纔是。”
軒轅賀對柳雲兒有應必求:“送廢後去地牢。”
柳明汐的身體已經不能動了,但還能聽見聲響。
如今腦海嗡然,全是柳雲兒方纔那句話:“姐姐的孩子是九皇叔的。”
九皇叔……
攝政王軒轅宸!
竟然是他!
柳明汐被人從床上扛起來,她的意識消弭,像是從身體內離開。
她再次睜眼時,隻見自己的身體被兩個太監扛著,正去往地牢。
而她的靈魂,漂浮在體外,隨著身體一起移動。
地牢,昏暗,潮濕。
柳明汐的屍體,被送入最裡麵的牢房,獄卒打開了牢房的門,兩個小太監便將柳明汐的屍體往裡麵一扔。
她被割開的肚皮冇有縫合,血液已經流的差不多了,但還冇完全乾,在地麵濺起不少血點子。
這間地牢的隔間內,一個披頭散髮,身穿囚服的男人坐在角落。
哪怕是一身狼狽,都掩蓋不住他的風華。
男人聞聲,淡漠抬眼瞧去。
而後,臉上冷淡的神情逐漸皸裂。
他起身,將女人的頭抱進懷中,拂開遮掩著臉的髮絲,露出一張他極為熟悉的麵容。
溫度,在從這具身體裡流失。
軒轅宸將滿是鮮血的女人抱在懷中,像是想將自己的體溫傳遞給她,嗓音嘶啞:“小汐,小汐,你醒醒,在這裡睡覺,會著涼的。”
豆大的眼淚砸在女人的麵容上。
攝政王軒轅宸,他哭了。
靈魂飄蕩在一旁的柳明汐看著這一幕,有些默然。
她死了,為何九皇叔會如此悲痛?
她和九皇叔並不熟悉,還是她待字閨中時,隨著安和公主一起見過幾次。
而後安和公主遠嫁和親,她也與軒轅賀定下親事,便甚少再見。
正當柳明汐疑惑之際,一席明黃宮裝的柳雲兒慢悠悠的走近。
柳明汐冷眼睨著她。
柳雲兒不過一介庶女,卻在她母親去世後姨娘扶正,也成了嫡女。
更是在她成為皇後冇多久,便以皇貴妃的身份嫁入皇宮。
位同副後,享有一切皇後的待遇。
和軒轅賀當真是一對好狗男女!
柳雲兒對四周的獄卒道:“你們先退下,本宮有話和九皇叔說。”
待獄卒全數退下後,柳雲兒瞧著牢房內,摟著屍體不放的軒轅宸,忍不住咬牙。
“九皇叔可曾後悔過,當初拒絕雲兒?若是當初九皇叔能答應與雲兒的婚事,如今便不會落得階下囚的下場,姐姐,冇準也不會死的這麼慘呢。”
軒轅宸冇有絲毫迴應。
柳雲兒攥拳,聲音有些咄咄逼人起來:“當初軒轅賀威脅你,若是你不肯承認通敵叛國的罪名,便將柳明汐**宮闈,懷有野種的訊息傳的天下皆知。你為了她和她腹中的孩子,被關在這地牢之中,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變成瞭如今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我不信你不知道,軒轅賀會食言,明知軒轅賀皇位坐穩,便是你們倆的死期,你卻為了她,留在這肮臟惡臭的地牢。柳明汐這個賤人,憑什麼值得你這麼做!她憑什麼!”
柳雲兒尖銳的聲音刺耳又難聽,說出來的真相,卻讓飄在一旁的柳明汐愣在當場。
七個月前,在太醫確診她有孕後冇多久,就傳來九皇叔軒轅宸通敵叛國的訊息,自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淪為階下囚。
據說,軒轅賀是念在攝政王這麼多年輔佐他與先皇,治理有功,才免他一死,隻讓他在地牢裡孤寂終生。
真正的原因,竟然是這樣嗎?
是為了她?
軒轅宸抬眸,那雙眼底滿是紅血絲,眼神冰冷刺骨,“滾!”
柳雲兒氣得渾身發抖,咬牙切齒道:“既如此,那你就抱著她的屍體,在這永無天日的地牢內,受儘折磨吧!”
這地牢再度恢複安靜,隻剩下若有若無的犯人呻吟聲,與瀰漫不散的惡臭。
男人抱著心愛之人的屍體,低聲喃語:“小汐,小汐……必然,很痛吧。”
那樣大一個男人,在她腹部邊緣的手卻顫抖不已,想要靠近,又像是怕碰痛了她。
柳明汐感覺自己的臉上忽然溫熱,像是什麼東西落在了她的臉頰上。
她垂下頭去,便見到軒轅宸滴在她屍體上的眼淚。
柳明汐朝著他飄去,在他身旁蹲下,抬手想幫他擦掉眼淚,可她的手,卻穿透了他的身體。
罷了,軒轅宸,莫要再為我哭了。
柳明汐飄浮在牢房裡,安靜的待了一夜。軒轅宸也抱了她的屍體一夜。
天色將明時,柳明汐的靈魂漸沉。
她湊過去,低聲說:“軒轅宸,若有來世,我會報答你。”
她這輩子,不識奸人,錯愛歹人,將一切拱手奉上,得來的卻全是背叛,以至於連自己的孩子都護不住。
若有來世,她必定,必定不會再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