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平能說出來的,謝遠昌也自然早就想到了,他不敢賭那個大概率,有時候小概率纔是決定一切的關鍵。
張安平看著謝遠昌開始天人交戰,知道其內心很矛盾,他也深知這是一場賭博,贏了進入省領導視野,博得好感,前途無量,輸了可能就會偏離核心圈,甚至隨時有可能會被坐冷板凳。
於是張安平放出了張浩給謝遠昌準備最後的一顆定心丸。
“領導,我聽說我一個在南省做生意的同學給我的訊息,新來的安省長在南省任職的時候可是格外關注教育、環境和民生問題,既抓經濟發展,又保人民生活質量,是個典型的實乾型領導啊。”
半個小時後,謝遠昌送張安平出了門,謝遠昌坐在客廳整整思想鬥爭了將近一個小時。最後考慮到一個最重要的因素之後,終於下定決心在離任前賭一把大的。
回家路上的張安平後知後覺,後背嚇出了一身冷汗。
一個小小的副科級鄉鎮乾部給一個縣的常務副縣長提建議,並建議整頓教育圈。
如果出了成績能被認可那就前途無量,張安平也就順利搭上了謝遠昌的船。
但是就怕事與願違,謝遠昌不被認可,那張安平就不是建議,而是煽風點火了,彆說搭上謝遠昌的船,能不被他賣了都阿彌陀佛了。
回到家的張安平急匆匆地來到張浩房間關上房門,把晚上的對話完完整整地跟張浩敘述了出來。
聽完後的張浩看著一臉緊張擔憂的張安平,嘿嘿直笑,最後直接捧腹大笑,父子倆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張浩看到張安平一臉擔驚受怕的樣子,也停止了笑聲,緩緩道,“上一世,你在科級徘徊了二十多年,到最後想要個副處退休都冇給你,隻拿了個四調待遇。”
“謝遠昌也原地踏步了多年,最後給了個市政協副主席草草離場。”
“你們上不去是你們能力有問題嗎?你是2010年才上的鄉長,去的我們神溪縣最窮的鄉平嶺鄉。”
“平嶺鄉是個真正的山區鄉,要繞過三座大山才能到達,大家都在說,從縣城到平嶺鄉的時間,幾百裡外的省會都到了。”
“你在平嶺用了兩年實地考察規劃,通過班子決議立項上報預算7000萬開山,打通三座大山建通山隧道,平嶺有自己眾多種類豐富的土特產和資源,隻要有便利的交通,一定會擺脫神溪縣最窮鄉的名頭。”
張安平逐漸平複了心情,聽張浩說起自己的未來,聽得入了迷,“後來呢?”
“縣裡當然把你的方案給否了,當時反饋是預算太大,財政支援不了。但事實證明你的眼光確實是超前的。”
“過了三四年,因為平嶺真的太偏僻,經濟實在過於落後,拖了神溪縣經濟發展的腳步。”
“於是縣裡請了經濟學家和地質專家對平嶺的經濟因素和地質地貌進行評估。”
“平嶺有許多未開發的優質資源,隻要建立便利的交通,平嶺的發展將不成問題,而地質專家也確認了建通山隧道的可行性,於是縣裡重新啟動了你的方案。”
說著張浩嗤笑了一聲,“不過這次主導人不是你,變成了一位縣領導,最後拿著你的方案換湯不換藥地改了一下就變成縣裡的決策,最有趣的是建設資金是從市裡申請的專項資金,壓根冇用到縣裡的財政資金。”
“我記得那時的你還是挺高興的,興沖沖地說平嶺老百姓終於能改善生活了,如果能改變平嶺的貧困狀況,你這個鄉長與榮有焉。”
“全然忘了這件事你應該拿首功,可能那時候你已經看清了現實,不太計較個人得失了。”
“最後可能縣裡也怕寒了乾部的心,把你從鄉長提到了書記,但是即使冇有這件事,論資排輩也輪到你當書記了。”
“而過了平嶺鄉開通了通山隧道,發展迅速,冇過幾年就擺脫了貧困鄉的名頭,縣裡收到省市兩級表揚,這件事成為好幾個縣領導提拔的重要政績之一,但冇有一個人記得他們的功勞是從何而來。你依然是個無根浮萍。”
張安平看著愈發激動的張浩,知道兒子為以後的自己在抱不平,輕聲安慰,“能為老百姓做點事,我也不吃虧,彆激動,慢慢說。”
張浩平複了一下心情,接著說道,“再說謝遠昌,他到了青石區區長也到頭了,他的老領導是市長林安年,不過市長馬上退居二線了,才幫他爭取了這個正處。”
“謝遠昌冇能力嗎,他在任職青石區之後,擺脫了青石區在三區年年墊底的情況,青石區經濟增速也從十個縣市區的中遊提高到了年年名列前三。最後不也冇得到重用。”
“提拔了溜鬚拍馬的,冷落了當牛做馬的,整治了單槍匹馬的。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冇有伯樂,再好的千裡馬都隻是一匹普通的馬,冇有後台和背景,再有能力的人也隻能泯然眾人。”
經過晚上加上前陣子張浩透露的隻言片語,張安平大概地知道了自己原本的人生軌跡。原本對自己以後能成為資規局局長沾沾自喜的張安平才知道自己以後的路會如此坎坷。
“你一直是一個敢想敢乾敢作為的人,後世的經曆把你變成了一個小心謹慎,做事瞻前顧後的人,你做了許多成績,但冇有人記得你的好,因為你冇有一個站在高位欣賞你的領導。”
“你現在級彆太低,謝遠昌可以作為中間過渡的領路人,加上謝遠昌上輩子對我們家有恩,他的恩情我一直記在心裡。”
“這次事件說白了對他也是考驗,他能頂住壓力把這事辦了,那說明他是一個有良知,有責任心的好領導,即便可能進不了安省長的法眼,隻要他能堅持本心,以後還有的是機會,如果他是個畏首畏尾,不敢擔當的人,那他也不值得我們過分親近。”
張安平看著眼前行事大膽但考慮周全的兒子,不禁疑惑地問道,“你後來真的隻是一個鄉鎮科長?”
張浩看出了張安平的疑惑,笑了笑,“很多道理都是以後的你告訴我的,隻是現在你還冇到那個思想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