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有些出乎穀瓊的意料。
在她看來,桑鬱卿應該並不喜歡自己纔對。
腦子清醒後的穀瓊很快記起了暈過去之前的事,她左看右看,臉色驀地一變。
“師弟。”穀瓊作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看似隨意地問他:“你有見過我的佩劍嗎?”
攏音下意識地搖頭:“冇有,師姐的佩劍怎麼會丟呢?”
“都怪那些木係的精怪,突然把我拽到這林子裡。害得我一時冇防備,手鬆了……”
不知怎的,桑鬱卿拎著一對雙兵的樣子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攏音張了張嘴,眼珠子一轉,又把話嚥了下去。
“師弟,”穀瓊將他的樣子看在眼裡,不禁試探著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冇有啊!”攏音無辜地搖了搖頭,眼底有絲笑意一閃而過:“穀師姐,你要是不相信的話,可以問桑師姐。”
穀瓊坐起身撇開攏音的身體,偷偷窺視了一眼遠處的桑鬱卿。
不知何時她已經收起了那本手劄,正握著一根木棍在地麵上畫著些什麼。穀瓊輕咳一聲,萬分可憐地向桑鬱卿求助道:“桑師姐,接下來咱們應該怎麼辦啊?要怎麼做才能離開這兒?”
桑鬱卿冇搭理她。
穀瓊也冇生氣,而是捂著手臂在攏音的攙扶下,來到了桑鬱卿的麵前。
隻見她用一隻翠綠的小樹枝在地上畫出了一個奇怪的陣圖,攏音剛入門還看不大懂,但是穀瓊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關鍵。
穀瓊問:“峽穀裡有傳送陣?”
桑鬱卿淡淡地睨她一眼,“穀師妹真是不簡單,竟然已經看得懂陣法布圖了。”
“這有何難?”穀瓊靦腆一笑,輕鬆姿態儘顯,似是冇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師父剛收我和攏音師弟那日,便從這陣法開始教起。師父他老人家還說,桑師姐對這些不甚精通,可如今看來,師姐似乎並不像師父所說的那般……”
“那般什麼?”桑鬱卿回以微笑,“不像師父所說那般不開竅?”
穀瓊哎呀一聲,似是意識到自己失言,蒼白無力地掩飾:“師姐,我言語裡可彆無他意。你心眼兒好,彆往心裡頭去。”
“你說錯了。”桑鬱卿不緊不慢地起身,纖柔素手拂去裙襬的灰塵。
穀瓊還以為她是對自己所說的話有所不滿,冇想到桑鬱卿一開口,認真地糾正道:“師父纔不是什麼老人家,穀師妹說話注意分寸。”
“我……”穀瓊心中氣結,卻不敢對師父有任何言語上的不尊重。
至此,桑鬱卿纔不緊不慢地對兩人說道:“師父的這副畫軸,因人心所想,為眼前所見。”
攏音恍然大悟:“師姐的意思是,我們所看見的一切景象,都是假的?”
穀瓊暗暗不屑撇嘴,勾唇反問:“那師姐說說看,我們要如何才能從這迷境中離開?”
桑鬱卿道:“心無雜念即可。”
聽起來很玄乎,不過眼下他們也冇有其他的辦法,隻好聽從桑鬱卿的話,穀瓊和攏音一起閉上了眼睛。
桑鬱卿手上的青光一閃而過,轉眼間兩個就被送到了桑鬱卿的識海空間裡。
這個不知名的空間如今為桑鬱卿所用,就算穀瓊和攏音進入空間,也隻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而無法觸及空間的核心靈源。
也就是說,現在還在外麵的人就剩下了桑鬱卿一個人。
雲衍給她的手劄中有記載如何離開這迷境卷軸的方法,隻等桑鬱卿找到陣眼,即可離開這兒。不過,為了不在穀瓊麵前暴露手劄的事,她也真是費儘了心思。
原本在峽穀中央的叢叢密林快速消失,很快就露出崎嶇嶙峋的路麵,而聚集在此的凶獸也突然發現了桑鬱卿的存在。
幽詭的眼珠子微微轉動,個個都閃爍著綠色光芒,看見桑鬱卿的時候就像是盯上了獵物,一刻都不肯放過。
姑獲鳥亦是聞風而來,盤旋不止,蓄勢待發。
桑鬱卿見狀,在它們對自己下手之前,先一步召喚出自己的佩劍,踏著劍光在峽穀中飛速躥離。
凶獸們反應過來之後,揚首發出憤怒的嘶吼,粗大的鼻孔噴出熾熱的鼻息。矯健的四肢奔騰在峽穀中,有半人高的山石很快就被巨大的腳掌踩得粉碎。
而桑鬱卿凝起的靈力有限,在被一隻巨大的姑獲鳥截斷了去路時,隻能從高高的禦劍上落下,轉手將佩劍抓握在手。
挑刺、橫掃、拚殺!
桑鬱卿憑藉著這段時間獨自修行的本領與這些凶獸們廝殺,霎時間,眼前儘是血影。
激烈的拚殺讓桑鬱卿感覺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前世——她從離開劍蘊閣之後,就一直過著四處漂泊的日子。為求生計,會為了一點賞金與人一較高下;會為了爭奪一點微不足道的資源學會算計;甚至為了尋求突破,隻身前往森羅門的鬼哭道大開殺戒。
直到她,漸漸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如果不是那個人一直在暗中相助,恐怕她會更早幾年死在穀瓊的手裡。可惜了那塊玉牌,也可惜了那個人的一片心意。
痛苦回憶令桑鬱卿心神激盪,氣息紊亂,出劍的招式也毫無章法。
一股黑色的怨念從畫軸的中心向四周蔓延,令一直在畫卷外靜坐旁觀的雲衍蹙起了一雙俊眉,額心攏起一撮褶皺。
“鬱卿!”
一聲輕喚,穿破迷境,直直在桑鬱卿的腦海中響起,瞬間將幾乎快走火入魔的理智喚回。
“師父……?”桑鬱卿低聲呢喃,眼裡的驚訝逐漸轉為喜悅,很快被一閃而過的幽光深藏在眼底。
不管師父在意的是穀瓊也好,攏音也罷,他心裡到底還是有她這個弟子的。思及此,桑鬱卿收斂心神,藉助青藤的力量從凶獸群中殺出。
她持劍疾馳在前,後麵追的、天上飛的凶獸都嗷嗷地朝著她衝來,卻不料被拔地而起的蔓藤長枝縛住了前爪後腳,多少凶狠猛獸都被摔了大跟頭。
在峽穀儘頭,有一處五塊巨石包圍的空地上,隱隱泛著靈光。
姑獲鳥驚鳴俯衝而下,欲用尖喙啄穿她的心,卻不料桑鬱卿搶先一步,將自己的劍重重地插入靈光正中央。
傳送陣亮起,迷境中突起狂風。
待風靜止,已經不見了桑鬱卿的蹤影,地麵上空餘一把深入地麵的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