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
說到這裡,林澈將酒一飲而儘。
隨後身子慵懶的靠在椅子上,上眼皮搭了下來。
今天酒喝的有點多,一陣睏意襲來。
“今天說的太多了,喝的也到位了,不講了。”
“你自己想一想,複習複習,明天…明天再說。”
“唉,先生…”
朱樉搖了搖林澈,還想繼續追問。
可是看到林澈斜靠在椅子上,整個人都耷拉下來,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
“先生?先生?”
看著已然安然入睡的林澈,朱樉眼眸明亮起來。
“如此經世之才,就這麼龍困詔獄,簡直是暴殄天物!”
“現在朝堂上淮西集團和浙東集團,爭鬥不休,那些隨父皇打下江山的勳貴們,躺在功勞簿上,儘給父皇惹麻煩。”
“父皇每天起早貪黑的批閱奏摺,還不是朝堂上冇有可用之人!”
“不行,咱必須要救下林先生!”
眉頭微皺。
目光中閃過堅毅神色,朱樉轉身吩咐獄卒:
“給我準備筆墨…”
“希望我能用出藩作為條件赦免林澈的死罪。”
.....
“這就完了?”
一牆之隔。
朱元璋感到意猶未儘,還打算聽他怎麼反駁呢,結果....
更讓他好笑的是,有犟驢之稱的秦王朱樉,居然為了救一個待斬囚犯,居然低頭服軟。
“老二這兔崽子,居然也懂得愛惜人才。”
“之前,咱讓他去就藩,他寧願蹲詔獄,也抗旨不尊。”
“這次倒是服軟了,不過卻是為了這個林澈。”
“還有,這講課內容這麼多,兔崽子居然都能記下來,在大學堂咋冇見他有這本事。”
“我看就讓他呆在詔獄讀書算了,反正他也不情願就藩。”
朱標見朱元璋心情不錯,湊興道:
“二弟雖然喜歡舞刀弄槍,但腦瓜子靈活,現在二弟有林先生這等經世之才手把手教導,想不成才都難咯!”
“是嗎?”
說著,朱元璋目光犀利的看著朱標:“老大,你的那點小心思咱懂!”
“不用旁敲側擊的暗示,就算老二不上這摺子,咱本就冇打算殺林澈。”
“若是殺他,咱在殿試那會就殺了!”
“咱是想看看他還有哪些驚世之才。”
“這下你滿意了吧!”
朱標聽罷,連忙躬身:“父皇聖明!林先生,是不可多得經世大才,不為朝廷效力,放在詔獄豈不可惜?”
朱元璋冇有正麵回答:“回去吧,你把這兩天的記錄整理一下,明日早朝用。”
“明日朝會,咱準備借土地兼併一事,順便敲打一下那些淮西勳貴們,看來咱還是太念舊了。”
“空印案、揚州舞弊案咱殺了那麼多大臣。這些老弟兄們看來記吃不記打!”
“咱讓他們知道,天下是他們幫朕打下來的不假,但朕決不能容忍他們這樣胡作非為。”
“驕兵悍將!結黨營私!”
“他們還有什麼不法事乾不出來?”
“老大,你把毛驤秘折上,侵占良田最多的幾人名單列出來。”
“咱明天先拿他們幾個開刀,不能再遷就這些人,否則大明江山遲早要葬送在這些人手裡!”
說這話,朱元璋眼裡射出淩厲之色,渾身被一股煞氣籠罩。
朱標不自覺縮了縮脖子。
“父皇,韓國公他…”
在毛驤密奏的摺子上,除了永嘉候朱亮祖幾位侯爺,就算六公之首韓國公李善長攫取良田最多。
朱元璋雙手叉腰,仰望屋梁,冇有搭話。
良久才道:“老大,將你整理的記錄,擬一份摺子,然後隨我出宮。”
……
半個時辰後。
朱元璋簡車輕行,離開了皇宮。
未時。
馬車出現在應天府大街上。
此時,街道人來人往,好不熱鬨。
街道兩旁,商鋪、酒肆、茶館鱗次櫛比。
賣小吃、雜貨、打把式賣藝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朱元璋坐在馬車中,掀起車帷將都城盛景看在眼裡。
心情無比愉悅。
在他的苦心治理下,大明江山海內承平,六穀豐盈,人畜興旺。
天下局勢一片大好。
可是大煞風景的是,如此太平盛世,卻出現了土地兼併一事。
朱元璋清楚。
此事處理不好,大明江山社稷危矣。
冇過多久。
車駕穿過南北大街,駛近一座外表普通的府邸。
府邸門樓上懸掛著誠意伯府。
這裡就是劉伯溫的住所。
一會兒。
隨著‘嘎吱’一聲,大門打開。
裡麵探出一個人頭,看到朱標以及身後的朱元璋,嚇得趕緊跪地磕頭:
“臣劉璉不知陛下駕到,有失遠迎,罪該萬死!”
開門的是劉伯溫長子劉璉。
禦史台擔任禦史。
因為父親劉伯溫重病在府中休養,劉璉奏請朝廷,告假在家照顧父親。
劉璉大驚失色。
這是父親生病以來,朱元璋第一次登門探望。
“罷了!起來說話,你父身體怎麼樣?”
朱元璋上前一步,抬手示意劉璉起身回話。
劉璉看到皇上和太子都身著常服,知道皇上是來看望父親的。
爬起來躬身回道:
“啟稟陛下,家父身子時好時壞,或清楚或糊塗。”
“皇上派來的禦醫,給父親看過,下了幾副藥。”
“按禦醫囑咐父親按時吃藥,病情有所好轉,父親還告訴臣,他要麵謝陛下。”
“冇想到陛下親自駕臨伯府,家父與臣等惶恐。”
“誠意伯呢?”
朱元璋抬腿跨過門檻,瞥了眼劉璉問道。
“家父此刻正臥床休息,臣現在就稟告家父,前來接駕。”
劉璉跟在朱元璋身後誠惶誠恐。
“不必了,你在前帶路,咱這就前去見誠意伯。”
朱元璋冇有廢話,抬腳往府裡走。
穿過天井來到後堂。
老遠便聞到一股濃烈的草藥味。
伴隨著一陣陣咳嗽聲,朱元璋推開後堂主屋的門。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斜靠在床上,雙目緊閉。
麵色蒼白憔悴,瘦骨嶙峋,一副不久於人世的衰相。
朱元璋看了一陣辛酸。
老人正是他的第一謀士,有著一統江山之稱的劉伯溫。
與當初意氣風發的誠意伯比,簡直判若兩個人。
聽到有人進屋,劉伯溫緩緩睜開渾濁的眼睛。
一眼便看到身著便服的朱元璋。
以及身後的太子朱標。
劉伯溫心情一陣激動,掙紮著想翻身下床,卻感到渾身乏力。
朱元璋趕緊上前,按住掙紮著要下床的劉伯溫:
“伯溫,你身子病的厲害,就不要下床行禮,朕特意來看你。”
“咱們君臣之間,就免了這些俗套。”
“你要趕緊把病養好,咱老朱缺不了你這個‘子良’啊!”
說著轉身對身後的太子朱標道:
“太子,回頭讓太醫院安排最好的太醫,過來給誠意伯看病。”
“一定要把誠意伯看好了,不然咱砍了他們的頭!”
朱標答應一聲。
劉伯溫掙紮著坐起來一些,“謝陛下厚愛!”
朱元璋找了張凳子,移到床邊坐下。
“伯溫,咱今天來,一是看你身體可好些了,二是請誠意伯幫咱看一份奏摺。”
“幫咱參詳參詳。”
說著,朱元璋從袖子裡掏出太子謄抄的奏摺。
奏摺的內容正是詔獄偷聽林澈的講課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