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沈淵和石勇捕頭進了王府之後,就見這座王府格局森嚴,氣魄宏大……不過沈淵他們卻冇什麼機會感慨這些建築的宏偉。
因為從頭至尾,他們都在繞著內外牆之間的夾道,繞過大半個王府向後宅走去。
這夾道的功用有兩個:一是作為平時車馬通行的通道,比如說王爺要出行,大喊一聲“備車”。
這時候的馬車不可能在建築物中間來回穿行,他們就在馬房出發,順著夾道一直走到大門口那邊。
當然這條夾道還有另外一個作用,就是供那些巡夜的家丁護院,在這條路上來回巡邏。
沈淵抬頭一看,好傢夥!
兩丈高的院牆,這要是肩上扛著個縣主一躍而過,那功夫真是可想而知!
沈淵他們繞過的部分正是王府的前半部,一般都用作宴飲會客,所以建築寬大高聳,氣勢頗不一般,到了後麵就進了王府的內宅。
這時他們才得以從夾道中出來,被家丁帶著直奔鹿邑縣主的閨房。
在這之前石勇捕頭已經拜見了王爺,這次就不用再去了,所以他直接帶著沈淵去勘察現場。
進入後宅到了後花園裡,這時又是一番景象。
花園中古木嶙峋,樹蔭濃密,清澈的小湖裡有幾隻鴛鴦暢遊。
湖邊上芳草萋萋,蘆葦遍地,居然是一派山野氣象。
太湖石堆疊的假山使得小路曲折蜿蜒,頗有柳暗花明之意。
幾隻黃鶯在玉蘭樹枝頭滴滴的鳴叫,更顯得花園裡清幽雅緻,意趣非凡。
在花木掩映中,前方露出了小樓的一角,想必這就是那位鹿邑縣主朱羽棋的香閨了。
這座小樓高僅兩層,修得卻是秀氣典雅,青磚白牆碧瓦,所有的木柱都是原木色,絲毫冇有雕梁畫棟的繁複匠氣。
沈淵看了看,小樓周圍花木扶疏,竹影搖曳,在這地方就是藏上一百個人也未必能看得見!
他皺了皺眉,跟著石捕頭往前走。
此時在小樓門前,一個靈秀可愛的小丫鬟正等在那裡。
這小丫鬟臉色煞白,顯然小姐失蹤的事把她也嚇得不輕。
剛纔一定是有人知會她,讓她在這裡等著人來勘查現場。
所以一見到石捕頭他們來,小丫鬟立刻就鬆了口氣。
等他們進了小樓,一樓是待客的廳堂,簡單擺設著黃花梨的桌椅茶具,牆上還有幾幅字畫,看起來倒是文人氣息頗重。
那小丫鬟指著樓梯低聲道:“小姐的閨房就在樓上。”
聽她一開口,聲音嬌啼婉轉,沈淵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倒是把這個小丫鬟看得滿麵通紅。
所謂物似主人形,見此情景沈淵心中暗道:看這小丫鬟的模樣,這間閨房的主人平素和外人交往,也多不到哪兒去。
這時的石捕頭憂心忡忡地注意著周圍的細節,當他們順著樓梯拾級而上,沈淵聽著自己腳下的樓梯響,一時間不由得暗自感慨。
這清幽的香閨,雅緻的小樓,還有這大明的木質樓梯,真讓人覺得恍如隔世。
自己終於遠離了過去喧囂的現代紅塵,卻一頭紮進了這大明朝的萬丈波瀾裡。
也不知在大明這條江河裡,他將會是隨波逐流,還是掀起驚濤駭浪?
一時之間心緒有些傷感,當沈淵走上小樓後,他暗自警告自己集中精力,鎮定心神,接下來就是破案的關鍵時刻!
順著樓梯拾級而上,迎麵是一片寬大的屏風,將小樓的二層和樓梯分隔開來。
沈淵抬頭一看,就看見屏風上繪著一張畫作,正是唐寅的《秋風紈扇圖》。
唐寅就是唐伯虎,這時距離他去世已有八十年了,可是他留下來的畫作卻已經蜚聲海內。
看到畫上的題字,沈淵不由得想起了後世電影裡他青衣小帽一身家丁打扮,大戰對穿腸的情形。
收起了臉上的笑意,沈淵仔細看了看這幅畫。
其實他一眼就能認出這是一副摹本,因為這屏風上的畫實在太大了,《秋風紈扇圖》的原畫可冇有一人多高。
隻見畫上一名神態婉約的女子手持團扇,表情落寞孤寂,似乎是感傷自己的命運和紈扇一樣,秋風一起就被人遺忘了。
畫上題著唐寅的四句詩:秋來紈扇合收藏,何事佳人重感傷。
請把世情詳細看,大都誰不逐炎涼?
沈淵看這幅畫上紙色雪白、墨色簇新,於是便指著它向那小丫鬟問道:“這幅屏風出自誰的手筆?”
“我家縣主畫的,她每年都畫一幅新的換上。”
那小丫鬟低眉垂眼的答道。
“哦……”沈淵又向那幅畫上看了一眼,倒是被他看出了一些門道。
一般白描畫法的書畫,若是放大成這個樣子,難免會顯得筆致粗疏笨重。
可在這幅屏風上,女子的衣紋卻猶如枯藤掛樹,古拙疏朗。
顯然這位鹿邑縣主,不是個隻會幾筆冇骨花卉的初學者,而是深得書畫的精髓,這就厲害了!
想到這裡,沈淵心裡又是暗自稱奇。
當大家繞過屏風之後,眼前一層樓局麵開闊,全是姑孃的香閨。
隻見紫檀木書架上,古書善本一直摞到了房頂。
博古架上冇有那些豔麗細巧的花瓶,卻擺滿了銅色斑斕的商彝周鼎。
屋子裡冇看見梳妝檯和鏡子,寬大的畫案上倒是一排擺著十餘方古硯。
迎麵一點兒脂粉氣都冇聞到,卻有一股書香混合著蘭香撲麵而來。
“有意思!”
沈淵覺得這分明是一個學問大家的書房,哪裡像是一間香閨了?
女兒家的香粉刺繡,顏色鮮豔的裝飾,這裡倒是一樣不見。
這次石勇以沈淵馬首是瞻,跟著他一步步往前走,石捕頭的目光也在四下搜尋著。
沈淵撥彈了一下牆上掛的古琴,琴絃未鬆,顯然是經常彈奏。
他又看了看案頭上擺的殘局……寥寥幾個棋子,一兩眼也看不出棋藝如何。
之後他一直走到小姐的香閨儘頭,那裡是一扇寬大的窗戶,王府花園裡的景緻儘收眼底。
窗下襬著一把椅子,沈淵默不作聲地坐在那上麵。
然後他一低頭,就見窗欄上印著一道道數不清的細細劃痕。
沈淵歎了口氣,把小臂輕輕擱在欄杆上,指尖輕輕叩打著窗欄。
他的手指尖每點一下,都恰好落在那些劃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