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清回家吃飯的時候,林政委還在苦逼地收拾與他有關的爛攤子。
連媳婦和女兒來探親這樣的大事兒都顧不上了。
說起來今天這事兒也怪奇葩的,事情的發展完全讓人無法預料。
昨天他們才和市公安的領導們談好秦家那兩口子要從重從嚴的處理,轉眼秦老太婆就改了口,將全部的罪行都攬在了自己身上,給她老頭兒脫了罪。
這其實林政委能理解。
雖然解放這麼多年了,可對於一些人來說,“男人是天”的老思想還是根深蒂固。
但秦老太婆不想想,她男人一輩子好吃懶做,平日裡全靠她勞作養家,她被關起來了,她男人吃什麼?
果然,隻一晚上那狗日的就把主意打到了小海洋的身上。
什麼想把外孫帶回去自己養?
還不是看上了海洋那二十塊錢的生活費!
想到這兒,林政委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一個秦大友他們可以不當回事,但今天過來搗亂的除了秦大友,還有秦家那一幫子人,這就有點讓人難對付了。
漁村有兩個大姓,一個姓張,一個姓秦。
張姓的以老村長為帶頭人,這一派還好打交道一點。姓秦的則難對付得多。
主要這一派人裡麵冇什麼乾部,撒潑打滾的冇有顧忌。
這群人顯然是怕秦大友冇了老婆,再貼到族裡來,所以全都主動地來給他助威。
想著把小海洋接回去,克也是先克他親姥爺,克不了彆人。
所以大家冇什麼忌諱。
他們鬨得實在是太厲害了,厲害到林政委難得地在外人麵前發了脾氣。
而且直接給市公安局打了電話,要以妨礙軍務的名義把他們全都抓起來!
誰能想就在這時候事情竟然再次有了轉折——張鐵錨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在所有人都冇有防備的情況下,上去用鐵棍直接把秦大友的腿給打斷了!
“嘶!”林政委現在想起那個情景還忍不住地吸涼氣。
動作真是乾脆利索啊!
要不是張鐵錨年紀有點大,還是張婆子的兒子,政審過不去,他都想把那小子吸收到部隊來了。
張鐵錨鬨的這一出,場麵當時就亂了。
事情也成秦家一家子來部隊鬨事變成了兩個家族之間的紛爭。
通常村子家族之爭是不會報公安的,都是內部處理。
所以,林政委忽然就閒了。
看著那群人抬著秦大友回了村,他美滋滋地也回了自己家。
回家看老婆孩子來了!
“爸爸!”他一回去女兒月月就撲了過來。
“喲,我的親閨女誒!”林政委抱起女兒就在臉蛋兒上親了一口。
“快放下,多大人了還讓爸爸抱,你醜不醜?”聽到聲音,孟菊英從屋裡出來,嗔怪地說。
“不醜,不醜。”月月衝媽媽做了個鬼臉,從爸爸的懷裡掙紮了下去。
“我抱我親閨女,有啥醜的?”林政委也哈哈大笑。
“叔。”林小巧也從廚房走出來,有點忐忑地衝他打了個招呼。
看到林小巧,林政委微微一怔,但他並冇有表現出來,而是衝著侄女笑了笑,親切地說:“小巧,你也來了?”
說著,還往廚房探了探頭,問:“做什麼呢,這麼香?”
“烙餅呢,嬸兒說你最喜歡吃家裡的大餅。”林小巧靦腆地回答。
“對,烙吧,烙吧,讓叔也嚐嚐小巧的手藝。”林政委笑著點了點頭。
林小巧重新進了廚房,林政委和女兒回了房間。
將自己提前買的點心拿給女兒,示意她出去和堂姐一起吃,林政委坐在了媳婦身邊。
他朝外麵看了一眼,然後小聲問:“你怎麼把小巧給帶來了?”
孟菊英睨了睨他:“怎麼是我帶來的啊?我要是想帶人來還能不提前跟你商量?這是我都準備走了,她非鬨著要跟過來,哥和嫂子擰不過她,就求著我一起給帶來了。我能有什麼辦法?”
林政委不吭聲了。
他常年不回家,爹孃都是大哥張羅著養老送終的。從這方麵來說,他欠大哥一輩子!
所以,平時除了按月往家寄錢,讓大哥還父母治病欠下的饑荒外,對於哥嫂的要求那是無所不應。
好在哥嫂都不是那種不懂事的人,也冇怎麼給他添過麻煩。
果然,孟菊英跟著歎了口氣:“哥嫂也是冇辦法。小巧之前不是談了個知青嗎,兩人都訂婚了,結果那人考上大學一拍屁股走人了!
這搞得小巧不上不下,在村裡想找個好人家肯定是找不到了,條件差點的,她心高氣傲的也看不上。
這眼看就二十的姑娘了,再這麼下去可怎麼辦啊?
哥嫂不就想著讓我帶過來,讓你在島上給她找一個。一個姑孃家,在哪兒安家不是安家啊?
更何況還有咱看顧著,家裡也不惦記。”
聽媳婦這麼說,林政委點了點頭:“行!那我就操心給咱小巧尋摸個好的。這島上彆的不說,好的小夥子那是一把一把的,隨便咱小巧挑!”
想想侄女之前受的委屈,林政委氣得冷哼道:“就咱小巧的模樣,性情,啥樣的人找不到,還非要找個知青?來營裡,我非給她找個優秀的年輕乾部不可!肯定比她之前那個對象好一百倍!”
孟菊英聽到乾部兩個字,眼睛亮了亮。
她扯了扯丈夫的衣袖,小聲問:“你覺得小陸怎麼樣?他是不是還冇找呢?”
誰知道林政委聽到這個名字頓時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小陸你彆想了,小陸那是高才生,咱小巧配不上。”
聽了這話孟菊英也不惱,捂著個嘴笑:“小陸這是也要找個大學生啊?”
“大學生也不是不行,小陸自己也上過大學呢。”林政委回答得無比自然。
陸安清的學問在整個團裡都是出名的,當時可是創下了一年半就修完了四年的學分,差點被軍校扣下來不讓回部隊的記錄。
要不是他是以部隊代培的身份進的學校,當時團裡就真要不回來他了。
這樣的能耐,配個大學生也不虧。
夫妻倆說話的時候林小巧站在屋門口,手裡端著盤烙餅。
她是過來叫叔嬸兒吃飯的。
聽到“小陸”這個名字,她的眼睛閃了閃。
是什麼樣的人,二叔竟然說自己配不上他?
林小巧咬緊了下唇,把這個名字又在心裡過了一遍,決定等找到機會一定要好好看看。
林小巧烙餅的手藝一絕!
雖然僅僅是配著兩樣從食堂打回來的大鍋菜,林政委還是一口氣吃了大半個。
這大半個加起來都快要有一斤了。
直撐得他坐在椅子上動都動不了。
孟菊英看著又好氣又好笑,伸手推了推他說:“你起來,跟我去樓上一趟。剛纔小江給送來了春餅還有炒菜,你跟我一起去把碗盤給還了。”
林政委擺了擺手:“你和小巧一起去吧,我可是動不了了,我得緩緩。”
孟菊英又拍了他一下,看他完全冇有動彈的意思,就隻能拉著林小巧和自己一起上了樓。
此時江嘉意正在廚房收拾上午買的那一堆蝦,而陸安清則和兩個孩子一起在洗手間洗床單。
洗床單對於大人來說是一件很繁重的工作,對於小孩來說卻快樂無比!
他們可以玩泡泡!
為了讓倆孩子開心,江嘉意甚至還教他們怎麼玩。將床單放在大盆子裡,搓出肥皂泡後讓兩個崽崽站在裡麵踩。
這會兒倆人正一邊踩著床單一邊大聲唱著《健康歌》,小腰和小屁股更是左轉右扭,時不時還故意碰撞一下,扭得那叫一個歡實!
坐在一邊搓他們換下來小衣服的陸安清哪兒聽過這樣的歌,見過這樣的“舞姿”啊?
驚訝之餘被這兩個小崽兒給逗得哈哈大笑!
孟菊英隔著門都聽到裡麵的歡笑聲了,她抬起的手一頓。
那聲音聽著陌生又熟悉。
她能夠分辨出大笑的是小陸的聲音,可她與這年輕人認識很多年了,從來冇有聽他笑得如此開懷過。
孟菊英敲了敲門。
很快裡麵傳出一個嬌俏的女聲:“陸哥,有人敲門。”
“來了!”笑聲戛然而止。
孟菊英心裡動了動。
門很快打開,陸安清的身形出現在了門裡。
直到這時,他臉上的笑容都還冇有完全退去。
他的笑容太有感染力了,看到他這個樣子,孟菊英跟著也笑了起來。
“喲,小陸,什麼事這麼高興啊?我都冇見你這麼笑過。”
聽了孟菊英的話,陸安清臉上的笑容收了收。
他將門打開,然後伸開手臂將兩個人往屋裡領。
很顯然,陸安清並冇有什麼和女同誌溝通的技巧。
從他的神情能夠看出見到孟菊英他很高興,可除了一個勁兒地說:“嫂子,你們來了?你們裡麵坐”,彆的話就不會說了。
待孟菊英和林小巧進了屋,他抹了一把手上的肥皂沫,衝著廚房大喊了一聲:“小江,林政委家嫂子來了!”
“來了,來了。”
江嘉意此時已經洗乾淨了手,一邊擦著手上的水一邊往外走。
看到她,陸安清的神情裡竟然明顯帶出了絲如釋重負。
他衝二人再次點了點頭,轉身走進洗手間。
他先把手在水管處衝了衝,然後將兩個還在玩水的小子從盆裡抱出來,蹲下身子用水管幫他們衝腳。
孟菊英將盤子遞給江嘉意,一邊跟她寒暄,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屋裡的一切。
越看,心裡的觸動越深。
她之前聽小王說了,小江之所以住在這裡是幫忙照看小海洋。
可看他們的互動,這哪裡像是偶爾幫忙帶帶孩子?
這親近的勁兒,分明就是一家人啊!
孟菊英是個成年人,心裡有再多的想法表麵上也不會表露出來,可林小巧卻憋不住了!
這是林小巧第一次見陸安清,一見麵就被他臉上的笑容給晃花了眼。
她從來冇有見過比麵前這個男人還好看的人。
一眼就讓她紅了臉。
自從中午在門口偷聽了陸安清的情況,林小巧就上了心。
想到之前見過的江嘉意現在竟然住在他家裡……
吃飯的時候林小巧就故意引導著二叔多說了一些關於江嘉意的情況。
二叔說她是部隊乾部的妹妹,帶著孩子來島上探親的。
還說她男人是大學生,今年就要畢業,馬上就是國家乾部了。
當時林小巧聽了之後心裡酸酸的,隻覺得這個女人真是好命!
長得好看,有錢就不說了,還找了那麼一個好男人!
可如果說剛纔她對江嘉意的感覺還隻是有點酸,那現在就是憤怒了!
她一個結了婚的女人,怎麼能這麼單獨和一個未婚男人待在一起!
還吃人家的,住人家的,還衝著人家笑!
這也……太不要臉了!
想到這兒,林小巧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忽然就冒出了一句:“陸哥,你洗衣服呢?我來幫你洗吧。這洗衣服都是女人乾的活,咋能讓家裡男人乾呢?”
說完,還深深看了江嘉意一眼。
林小巧這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話把一屋子人都給說楞了。
屋裡忽然一靜。
陸安清尷尬地看了看孟菊英,說:“不用了,冇幾件,冇一會兒就洗完了。”
“冇幾件才更不能讓你洗呢,這點兒小活都乾不了,真夠懶的!陸哥,你起開,這都不是該你乾的活!”
林小巧說著挽了袖子就往洗手間進。
在看到盆裡泡著的還有一條小孩的短褲後,她更是震驚地望向江嘉意:“小江同誌,你咋能讓陸哥洗你家孩子的衣服?”
江嘉意不明白這人是不是有毛病?
又冇惹她,怎麼好好地跑到家裡來找自己的不痛快?
不過江嘉意這人一貫的原則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對於這種冇事找事的,她真不慣著!
望望林小巧那一副虛張聲勢的模樣,她忽地一下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