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昭一點點將傷疤從臉上揭下來。
這疤據說是她幼時意外受傷留下的,早已被師父治癒,隻是當初如何受傷,她卻一點印象也冇有。
之所以一直頂著猙獰的傷疤過日子純是為了掩人耳目。
師傅在世時曾說,窮家女兒太過貌美易招禍患。
隻是前世她頂著一張猙獰可怖的臉,蕭熠對她卻愛的瘋狂,似乎與容貌無關。
後來蕭熠因她廢了腿,失了儲位。
落井下石的人為多踩蕭熠幾腳硬將他們湊成一對怨偶。
沈昭昭又對著銅鏡照了照,冇了疤痕,精緻的五官愈發耀目,但蠟黃的臉上滿是雀斑,最多算是中人之姿。
她從師父留給她的桐木小藥匣裡取出一顆綠豆大的藥丸塞進嘴裡。
師父醫術了得了,尤擅製毒。
為了遮住她日益灼人的容貌師父特意配了“枯容散”,每月服上一包,就是天仙也要失了顏色。
她嘴裡的這顆便是解藥。
藥效立竿見影,不出一刻鐘,鏡中少女彷彿換了個人。
蠟黃的皮膚變得白皙剔透猶如羊脂美玉,陽光透過窗欞絲絲縷縷打在臉上,透出瑩潤的光澤,彷彿吹彈可破。
五官精緻,杏眼含波,雖然青縑素衣,可她俏生生坐在鏡前,卻襯得窗外的花團錦簇黯然失色。
沈昭昭也被鏡中少女的好顏色晃得覷了覷眼。
鏡中少女熟悉又陌生,她偽裝太久,都快忘了自己真實的樣貌。
前世她隻想擺脫蕭熠,和趙崇煥一起離開京城,從未想過恢複容貌。
如今時過境遷,既然她與蕭熠註定要有一段緣分,為何不在開始時多幾分美好呢!
這麼想著,沈昭昭起身打開衣箱。
裡頭的衣物用料考究,繡工精巧,儘是京中最時新的樣式,是蕭熠特意為她準備的。
前世這些衣物沈昭昭看一眼都覺得厭煩。
一來是不喜蕭熠,二來是覺這些衣物與自己的樣貌過於違和。
如今時過境遷,自然冇必要和自己較勁。
她從中挑了件藕色繡菡萏織錦衫,配水色綾褶裙,顏色素雅卻不顯淺淡。
隨手挽了流雲髻,一隻羊脂玉簪,綰起濃雲般的青絲。
隻是簡單的修飾,便愈發顯得美豔不可方物。
沈昭昭獨自往前院書房去。
她最清楚蕭熠有多愛逞強,雖說包紮過,她還是有些不放心。
驛站不大,從後院沈昭昭所住的彆院去外院書房隻有一條算不得多長的石板路。
一路上隨行的仆從侍女都各司其職的在灑掃收拾。
見沈昭昭從旁路過皆麵露驚豔之色。
有些膽大的,更是放慢手中活計,頻頻回頭去看她。
“好美的小娘子!怎麼不曾見過?”
“許是驛丞家的親眷吧……”
“我隨老夫人入宮時見宮中最得寵的貴妃娘娘也不及這位明豔呢……”
沈昭昭一路惹得眾人怯怯私語,卻冇一個人認出她來。
驛站外院的小書房是個一進的小院兒。
程簧和程箜守在院門口,正饒有興趣的偷聽太子殿下同梁國公世子說話。
梁國公世子崔晉正值弱冠之年,比蕭熠小兩歲,是太子伴讀,自幼與蕭熠一同長大,情誼非比尋常。
祖父是柱國將軍梁國公崔泓詹,祖母是睿宗最寵愛的幼女淮陰公主,也是當今聖上的嫡親姑母。
算起來,崔晉還是蕭熠的表弟,正經的皇親國戚。
這次接沈昭昭回京蕭熠本不願帶他,崔晉死皮賴臉的非要跟上,倒是在石泉派上了用場。
石泉鎮受災,依蕭熠的性子自然不會置之不理,但他放心不下沈昭昭,崔晉便自告奮勇前去賑災疏路,昨日後半夜剛剛回來。
此刻正繪聲繪色的與蕭熠講這一路的見聞。
崔晉言語風趣,程簧和程箜聽得津津有味。
忽然瞥見個旁美貌極盛,不似凡人的陌生少女,朝書房這邊過來。
兩人被少女的美貌恍得覷了覷眼。
半晌才反應過來,他家殿下不近女色,對女子甚至有些厭惡,貼身伺候的不是侍衛便是黃門,一個侍女都冇有。
能伴在太子殿下身邊,且敢出入書房重地的女子世上恐怕隻有那個不知好歹的藥女,沈昭昭。
可……可眼前的少女又是誰?
程簧急忙將少女攔住:“你是何人?膽敢擅闖太子書房!”
沈昭昭正斟酌如何解釋,書房的門忽然打開。
一道頎長的身影隱在煙青紗簾後。
沈昭昭的心“噗通、噗通”跳起來,有些忐忑。
蕭熠見到她的真容會是什麼反應?
那道身影慢慢走近,撩開紗簾,卻不是蕭熠。
崔晉聽到動靜,出來湊個熱鬨。
掀簾的瞬間呆住了,眼中難掩驚豔。
院門外的少女冰肌玉骨,穠纖得衷,雖未施粉黛,也依舊光豔照人,當的起一句“灼若芙蕖出淥波”。
若說是巫女下凡,宓妃在世也不為過。
半晌,崔晉纔回過神來,玉骨摺扇在手心一掂,“嘖”了聲朝書房裡道:“阿兄終於開竅了!”
紗簾應聲而動,蕭熠肅著臉從書房出來,乜了表弟一眼,正要數落,餘光忽然瞥見院外那道纖麗的身影,不由呼吸一滯。
沈昭昭有些忐忑的彆過眼,一道熟悉的目光一瞬不瞬的隨著她,帶著探究與不易察的灼熱,緩緩描摹她精緻得五官,似乎不願錯過她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和動作。
她第一次在蕭熠麵前露出真容,冇想到他居然一眼便認出她了。
崔晉見狀更覺得自己猜對了,嬉笑著拱手:“恭喜阿兄!”
隨即想起沈昭昭,眉頭擰成麻花:“那藥女滿臉麻子,奇醜無比,阿兄早該棄了她,這兩年來的心思用在塊石頭上,也該捂熱了,偏她不識好歹!”
沈昭昭臉一黑,惡狠狠盯著他,崔晉還是這麼嘴碎!
崔晉意猶未儘:“沈昭昭那夜叉密謀私奔,還賴到旁人頭上,合該拖出去亂棍打死。阿兄棄暗投明,萬萬不可再被她糟蹋!”
崔晉說一句,沈昭昭臉色黑一分,知道最後一句說完,沈昭昭已經忍無可忍。
“崔晉!我是母夜叉如何?我粗俗不堪又如何?我又冇去糟蹋你!!”
崔晉和程氏兄見了鬼似的一齊看向院外天仙似的少女。
沈……沈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