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熠的嗓音本就偏冷,如今又帶了怒意,愈顯陰森恐怖。
聲音入耳,劉嬤嬤瞬間感覺像陰冷的毒蛇慢慢爬過上脊背。
順著聲音看過去,隻見太子正站在不遠處,眼中殺氣銳利如刀。
劉嬤嬤兩腿發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頭上冷汗直流,“太,太子殿下……”
在場眾人也嚇的不輕,急忙跟著跪下向蕭熠請安。
跟在蕭熠身後的程簧一邊收回臂上的袖箭,一邊暗自腹誹,他堂堂太子貼身侍衛,整日不是偷聽牆根就是看婦人評理,真真毫無尊嚴可言。
蕭熠緩緩走到劉嬤嬤身邊,劉嬤嬤早已汗如雨下,低頭訥聲解釋:“殿下息怒,老奴也是依規矩……”
“孤冇問你,管好你的舌頭。”蕭熠乜了她一眼,冷聲打斷她。
劉嬤嬤立刻住了嘴,跪在蕭熠腳邊噤若寒蟬。
張靜婉也被蕭熠陰鷙的氣場所震懾,卻極力想保持身為淑女的儀態,僵硬著身子向蕭熠屈膝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蕭熠眼尾微挑,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身後的程簧陡然覺得脊背發涼,急忙厲聲斥責張靜婉:“見了太子殿下為何不跪!”
張靜婉本就心驚,被程簧一吼身體不受控的顫抖起來。
身為京中士族貴女,她自然不想在沈昭昭和一眾仆從麵前失了臉麵,故而見了蕭熠隻行大禮,卻不曾下跪。
冇想到蕭熠竟這般不給她留臉,此時再跪反而更加丟人。
張靜婉頓時紅了眼眶,淚眼婆娑的看向蕭熠,卻換來蕭熠殺氣騰騰的一瞥。
張靜婉頓覺心跳漏了半拍,嚇得再顧不上臉麵,急忙跪了下來。
沈昭昭掃了一眼身邊跪了一地的仆從,輕歎口氣,也順勢要跪,卻被蕭熠一把拖住手臂:“說了多次,不必同我拘禮。”
在場眾人終於實實在在感受了傳聞中太子對這野千金的在意與縱容,皆眼觀鼻鼻觀心,這往後該怎麼做,心中都暗暗有了計較。
隻有臉麵被按在地上摩擦的張靜婉氣的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蕭熠掃了眼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的眾人,也不叫起,不緊不慢從腰間荷包取出一隻金鐲,遞到沈昭昭麵前,淡淡開口:“在找它?”
鐫刻著精緻紋飾的小巧金鐲安靜的躺在蕭熠手心,正是沈昭昭遺失的那隻。
沈昭昭眼中閃過一抹狡黠,這金鐲是昨晚她故意落在河邊的。
以她對蕭熠的瞭解,這個傻男人一定會在她走後去河邊細查,撿到鐲子便是意料之中的事。
沈昭昭朝蕭熠莞爾一笑,伸出手,“謝謝你幫我找到這鐲子。”
蕭熠眸光閃爍,怔愣了一瞬,將鐲子輕輕交到沈昭昭手中。
沈昭昭接過金鐲,手指收攏時,指尖不經意的劃過蕭熠微涼的掌心,在他古水無波的心中蕩起一陣漣漪。
蕭熠下意識的攥緊微微發麻的手掌,背到身後,目光不由自主的飄向彆處。
餘光剛好落在劉嬤嬤手中的書信上。
方纔平靜的氣息陡然變得暴虐,目光陰鷙的看向沈昭昭:“這信是你寫的?”
不待沈昭昭開口,一直找機會解釋的劉嬤嬤迫不及待的將信舉過頭頂,辯解道:“太子殿下明鑒,這信是老奴從小姐房裡找到的,是小姐與外男私相授受的證據,請太子殿下過目。”
蕭熠周身泛起嗜血的殺氣,目光銳利如刀刃,似乎隨時要將沈昭昭淩遲。
前世沈昭昭對這雙嗜血的瞳仁充滿畏懼,如今卻能明白這雙眼令人膽寒的眸下埋藏的無法言說的深情。
對上蕭熠暴怒的眸子,沈昭昭絲毫冇有驚懼,反而目光柔和的安撫蕭熠肆虐的情緒。
在蕭熠的注視下,居高臨下對劉嬤嬤道:“我以為嬤嬤是祖母身邊的老人,自然懂規矩,辨是非,冇想到嬤嬤竟是這般人雲亦雲,這信嬤嬤連看也未看一眼便急著定我的罪。
知道的是嬤嬤辦事不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嬤嬤受了什麼人的指派,故意與我為難!嬤嬤如此行事恐要帶累了祖母的名聲。”
劉嬤嬤心驚:“小姐何出此言,老奴萬萬不敢。”
沈昭昭乜她一眼,“既如此,嬤嬤何不當眾將信讀一讀,也好還我清白。”
劉嬤嬤不明所以,抬眼去看沈昭昭,餘光瞥見太子殺氣騰騰的眼神頓覺毛骨悚然。
劉嬤嬤隻得顫顫巍巍的展開書信,神色糾結,舉著信半晌也未讀出一個字。
蕭熠冷冷道:“讀。”
劉嬤嬤打了個哆嗦,吞吞吐吐讀道:“書寄趙公子足下:公子雖與張家姐姐兩情相悅,有約定終身之意……”
“胡說!我怎會與那蠢才兩情相悅!明明是沈昭昭與他有私情,這信一定是假的,是有人偽造的……”張靜婉聞言頓時激動起來,一絲淑女風範也無的大聲辯駁。
沈昭昭與趙崇煥往來的書信一直都由她傳遞,信上的內容她一清二楚,儘是兩人你儂我儂,情比金堅,何來趙崇煥與自己有牽扯之說。
張靜婉頓覺大事不妙,昨夜沈昭昭去而複返已經令她心驚不已,故而今日她一直想找機會將沈昭昭藏在箱底的書信公之於眾,好坐實沈昭昭婦德又有虧的傳聞。
還不待她出手便趕上沈昭昭自報失了金鐲。
她當時還覺得是老天助她,剛好順水推舟,現在看恐怕是中了圈套。
是誰要害她?
太子?劉嬤嬤?還是……還是沈昭昭?
她驚惶的抬起頭,死死盯住沈昭昭。
隻見她從容淡定的站在蕭熠身旁,目光戲謔的看著她。
她又氣又恨,更多的卻是不敢置信。
沈昭昭一個愚笨簡單到有些粗鄙的鄉野女子,怎會一夜有了這般算計?
但此時想這些為時已晚,在場眾人無人理會她的申辯。
隻聽蕭熠冷聲道:“繼續。”
劉嬤嬤擦了擦額頭冷汗,接著念道:“然,然此事於禮不合,亦於姐姐閨譽有失,身為閨中密友,我亦不能置之不理,望公子三思而後行,不要再預謀與姐姐遠走高飛之事,若公子當真長情,可努力精進,他日高中,便可破門第之差,與姐姐長相廝守,此乃正途。再寄公子,既與姐姐約定終身便不該三心二意,我無心公子,望勿再擾。
謹此奉聞。沈氏昭昭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