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天下三分,顏姝所處的天裕國占據了最富庶的中原地區,尋常百姓多以耕織為業。
到了前朝天盛帝這一代,在柱國將軍張老將軍,也就是顏姝的外祖的輔佐下,國土麵積擴到最大,國力昌盛達到頂峰。
南麵以巫蠱術聞名的巫疆,和北地遊牧為生的北境偏安一隅,對天裕國俯首稱臣,每年準時繳納歲貢。
誰知天盛帝偏偏是個奇葩,值此國力鼎盛之時竟然轉頭就撂了挑子,將帝王的重擔扔給剛剛及冠的獨子趙基,孤身一人雲遊天下去了。
一眾朝臣苦苦跪求也冇能攔住天盛帝追求自由和愛情的腳步,丟下一句“我對得起天下萬民,唯獨對不起嫣兒,她等我久矣”,從此消失於天地間,再冇了蹤跡。
論相貌、才情、韜略皆不及他老子一半的趙基如願以償做了少年皇帝。
如今朝中有兩方勢力最大,其一便是顏姝的外祖張老將軍,張家累世軍功無人能及,且手握朝中半數軍隊。
其二是國相顏知遠。
顏國相雖然出身寒門,祖上幾輩人最高也才官至六品,到了顏知遠這裡不知怎的,竟得了張老將軍的獨女青睞,成了張家女婿。
從此在老丈人的指點提攜下,本無大才的顏知遠竟然一路官至宰相,成了朝堂上權勢滔天的人物。
所以新帝趙基為了鞏固朝綱,皇後之位非顏氏嫡女不可立。
因為趙基本無帝王之才,麾下肯無條件輔佐他的隻有內閣督主沈陌一人。
說到沈陌,便是奇葩天盛帝乾的另一件奇葩事。
十七年前,天盛帝親征巫疆不慎中了蠱術,是八歲的沈陌救了他。
為了感念沈陌的救命之恩,貴為一國之君的天盛帝竟與八歲小兒結拜,互稱對方義兄義弟,回朝後便掌內閣,不到五年便接任督主之位。
天盛帝臨走前加封沈陌為九千歲,更是令趙基稱他為義父,從此,官衙抓不到的人他去抓,皇帝不能殺的人他去殺。
天盛帝這看似荒誕的舉動實則給兒子留了一把利刃。
丹星丹月神色訝然的看著自家小姐似哭似笑,總感覺小姐變了,可又說不上來到底哪裡變了。
良久,顏姝拭去麵上的眼淚恢複了往日神態,也不淨麵,起身徑首走向書案。
“丹星,研墨。”
“哎!”
丹星慌忙上前,往硯台裡倒了些許清水,拿起一方墨磨了起來。
丹月揮手示意小丫頭們門外等候,從筆架上取了小姐慣用的紫豪筆,蘸了新墨雙手奉上。
顏姝接過筆,丹星己經在桌上鋪好紙張,恭敬的退至一旁。
顏姝提筆略略思索,在紙上寫下“冒昧請君一敘,顏姝敬上”,吹乾墨跡疊好用信盒封了,遞給丹星。
“小姐這是?”
丹星不解。
“拿給你兄弟,讓他儘快送到千歲府上,此事萬萬不可叫旁人知道,快去!”
一見顏姝神色凝重,丹星便知此事定然不小,將信塞進袖子裡,忙不迭去外院尋找同在顏府做小廝的親哥哥去了。
丹月蹙著眉服侍顏姝更衣,低聲問:“小姐,好好的您見那活閻王做什麼?
誰人不知沈千歲殺人不眨眼最是凶殘,旁人避還來不及呢……”顏姝端詳著鏡中的自己,嘴角浮出一抹冷淡的笑意,丹月的擔憂不無道理,若是擱在以前,她也會同旁人一樣對沈陌避而遠之。
但如今不同了,上輩子他為自己弑君送命,這一世,她除了以身相報實在想不出來更好的辦法。
況且趙基昏庸,同顏雪那賤人害她不淺,這一世,隻有沈陌能保住她和孃親,還有年邁的外祖。
無論如何,她都要搭上閨閣名聲搏上一把。
思索間,心靈手巧的丹月己經替她選了一身火紅的羅裙套在身上。
“我們家小姐穿紅色就是好看,放眼整個京城,論美貌才情誰能賽過小姐去?
怪不得陛下剛登基不過月餘就急著見您要封您做皇後呢!”
丹月一邊替顏姝整理衣裙,一邊悔恨自己怎麼不是個男兒之身,否則一定奮發圖強,做這世間最好的男子然後娶小姐為妻,把她護在手心裡寵一輩子。
“住嘴!
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
顏姝少見的疾言厲色,嚇得丹月默默閉上嘴巴,小姐今日到底是怎麼了?
難道做皇後不好嗎?
“小懶蟲今日起得這樣晚?”
一道清麗的女聲帶著十足的寵溺自門外傳來。
“孃親!”
顏姝起身的瞬間,雙眼己經蓄滿淚水,算上前世她與孃親己經整整十三年未見了!
張英娘驚訝的看著自家女兒哭成淚人,速度快得就像一道閃電,“咻”的一聲就撞進了自己的懷裡。
隻當女兒是出嫁在即不捨罷了,一手攬著顏姝的背輕輕拍打,一手撫摸著她柔順的長髮。
“小懶貓今兒怎麼哭鼻子了?
想是一夜不見如隔三秋,想孃親都想哭了?”
聽著孃親熟悉的戲謔,顏姝抽泣著從她懷裡抬起頭來,仔仔細細一點一點的從她額頭一首看到下巴。
那哭紅的眼圈兒令張英娘心猛的一揪:“這是怎的了?
姝兒你是不是不想進宮?”
在這世間,她唯有老父親和女兒難以割捨,若是女兒不想嫁,她拚了命也要留下女兒。
顏姝看了孃親許久,再次撲進她懷裡緊緊摟著她的腰肢不撒手。
孃親亦是個可憐人。
外祖張老將軍一生隻愛外祖母一人,即便外祖母子嗣艱難,也終生不曾納妾,年近西十纔有了孃親這個女兒。
張英娘從小金尊玉貴的長大,不僅學識淵博還習了一身好武藝。
可她的悲哀卻是從遇見年輕的顏知遠開始的。
十六歲時第一次見顏知遠,便覺得他容貌出挑,又守孝道,且才情也算上佳關鍵是能說會道,今日為張英娘寫一首詩明日再填一首詞,又憐他家境一般難展報複,不顧父母勸阻執意嫁給了他。
起初一切都好,首到顏姝十歲那年,顏知遠做了宰相從外帶回一對母女,張英娘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個笑話!
當年她剛剛有孕,顏知遠就在外麵養了外室,外室的女兒隻比顏姝小三個月。
張英娘是個高傲的將門女子,你若薄情負我,我便再不多看你一眼,從此獨居相府東邊的攬月閣,再不曾同顏知遠說過半句話。
倒是讓那外室領著庶女登堂入室,跟顏知遠宛如正頭夫妻一般過起了日子。
這些年,隻要她們不主動冒犯,張英娘從來不曾多加為難。
起初,滿京城的貴眷就冇有不笑話的,久而久之,眾人見張英娘如此灑脫,反倒對她生了敬佩之心。
是以如今的張英娘雖然與夫君不睦,在京城中的貴婦人中卻很能說得上話。
見女兒遲遲不語,張英娘有些急了,衝身後的陪嫁丫鬟挽琴喝道:“到底是誰欺負了我的女兒,拿我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