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王修也是氣得夠嗆,心肝尖尖都在顫。
倒不是因為這吳公子的肆意挑釁嘲諷,以及周圍才子輕蔑的目光與起鬨。
關鍵是……
大爺的!這是突然從哪裡冒出來的一個二球貨?
老子為了賺兩個現銀子,好不容易逮著一頭大肥羊,口乾舌燥都周旋半天了,眼看著就要得手了……居然就這麼被攪和了?
神經病呐!
不就是苦追已久的心中女神,馬上要掉在老子碗裡了嗎,至於嗎?
你以為老子想這樣啊?提起這事,不照樣一肚子鬼火冒?
就算心有不甘,想拿老子出口氣,可能不能在邊上等一會兒,等老子把這單買賣做了?
根本懶得搭理他,望向景隆帝,重新堆起一臉熱情笑容,“老哥,剛纔的事,不知您考慮得……”
然而,吳子俊反倒更來勁了。
臉上笑得更加燦爛,扯開嗓門,“喲,王公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在場諸位同窗,可都等著拜讀觀摩一番你的大作,到底成不成,你倒是給句痛快話啊!”
周圍又是一陣鬨堂大笑聲。
王修依然懶得搭理,望著景隆帝,“老哥……”
可冇想到,話未出口,吳子俊又一聲嚷嚷,“喲,瞧瞧,瞧瞧,咱們的王公子,還有點恃才傲物啊……”
“這是完全冇將在場諸位同窗,放在眼裡啊……”
然而就在這時,不等吳子俊把話說完,接下來的情形,卻讓所有人一下子傻了!
隻見王修,臉色刷地一下變了。
倒不至於惱羞成怒,卻是麵色一沉,丟下一句,“你在狗叫個雞毛啊,冇完了是吧……”
毫無征兆,順手抄起旁邊桌案上一塊硯台,照著吳子俊腦門就狠狠砸了上去。
“砰……”一聲悶響。
不等有人反應過來,丟掉硯台,又是飛身一腳,朝著他小腹便踹了上去。
瞬間,直踹得吳子俊活生生倒飛出去,仰麵直挺挺摔在地上……
說時遲那時快,又是一個箭步衝過去。屁股一甩,動作熟練,跨坐在他肚子上,將他死死壓在身下。
左手死死抓著他的衣領,右手砂鍋大的拳頭,照著他身上,便狠狠使喚過去。
鐵青著臉,嘴裡還一聲聲大罵,“讓你在這狗叫,讓你在這狗叫……”
“不搭理你,你還來勁,給臉不要臉的玩意,討打也不找個好日子!”
“我還以為多大根牛尾巴燉不耙,看老子今天不整死你個冇禮貌的癟犢子玩意!”
暴怒之下,一拳接著一拳,如狂風暴雨。
這吳子俊,說到底,終究一吟詩作賦的文士,論力氣哪比得上王修這般,隔三差五就爬樹掏鳥窩的主?
想要掙紮反抗,根本無能為力,隻得一邊雙手抱頭,一邊嗷嗷叫著。
“打人了!打人了!哎喲……”
而他帶來那瘦弱書童,明顯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
想要阻止,可又根本不敢上前,急得原地直跺腳,麵色慘白。
於是瞬間,在場所有人,徹底懵了。
偌大的詩館大堂,除了吳子俊的哀嚎聲,再冇有絲毫聲音。
所有人直愣愣望著這一幕,硬是眼珠子都快滾到地上來。
如何能想得到,這區區一個貧困小地主的兒子,要錢冇錢要權冇權,竟然膽敢眾目睽睽之下,大打出手?
那可是堂堂當朝大員,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啊!
平常在臨州城,連太守大人見了,也得禮讓三分的啊!
從今往後,這王修,還能有好日子過?
不過倒也能理解,畢竟,這終究是個患有腦疾的憨子。
就連景隆帝與張三千,也是麵麵相覷,滿麵錯愕。
半晌,直揍得吳子俊連掙紮的力氣都冇有了,隻是抱著頭嗷嗷叫,王修這才似乎總算解氣了。
終於鬆手,站起身來,擦了擦額頭汗珠,再拍了拍衣袖,還不忘一口口水,“tui……,晦氣!”
而吳子俊,也終於踉踉蹌蹌從地上站起身來。
奈何此時,卻哪還有剛纔的翩翩風度?
雕花越緞長衫,淩亂不堪,滿是泥灰。
左側額頭,被硯台砸得一個烏青大包,看著極其猙獰。
臉上更是青一塊紫一塊,嘴角還淌著一縷血絲,在那小書童的攙扶下,一邊大口喘著氣,一邊痛得隻齜牙咧嘴。
隻是雙眼赤紅,滿是仇怨死死瞪著王修。
卻也哪還有剛纔那副謙謙君子的風度?
好歹也是堂堂侍郎公子,臨州第一才子,何曾受過這樣的冤枉氣?
被一個智力低下的憨子摁在地上暴打,還當著這麼多文人士子的麵,要傳了出去,還有何臉麵做人?
當下,隻如一條氣急敗壞的瘋狗,扯開嗓門朝那書童一陣罵,“還愣著乾什麼?還不快去報官,叫太守大人來,先把這粗魯傻子打入大牢,本公子非得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然而,不等那書童往外跑,王修卻是惡狠狠一瞪眼。
如看白癡,“行了,彆嚷嚷了,你把小爺我嚇著了!”
“小爺我就是個殘疾人,依照大康律法,殘人犯了事,隻要不是燒殺搶掠的大罪,是可以減輕處罰,不用蹲大牢的!”
“所以,今天這頓打,你是白捱了!”
“你……”吳子俊暴跳如雷,“你胡說!你分明手腳健全,算得什麼殘人?”
可冇想到,王修又是一記如看憨子的眼神,“臨州城誰不知道,小爺我自幼患有腦疾,智力低下?”
“腦殘也是殘嘛!”
緊跟著,還從懷裡,摸出一張蓋有官印的文書來,在他麵前晃了晃,“看好了,小爺我還有府衙頒發的殘人證明。憑這個,每月還可以從官府領八百個銅板的補助……”
“說白了,小爺是低保戶!”
卻突然嘴角一抽,往後退一大步,“喲,喲,你呲著牙,拳頭攥那麼緊乾嘛?”
“想咬人?哎喲,你又嚇著我了。很明顯,我揍你可以,可你要揍我,那問題可就大了!”
“告訴你,你碰我一下,我就往地上躺,冇個二千兩銀子,恐怕起不來!”
“你……”於是頃刻,吳子俊徹底崩潰了。
怒急攻心雙目赤紅,拳頭攥得咯咯直響,想要撲上來拚命,可又根本不敢。
大口喘著氣,左瞧瞧,右瞧瞧,這一刻,眼裡已經閃著淚花,快哭了。
天呐!這世上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這就是個神經病,瘋子!
唯獨景隆帝,饒有興致望著這一幕,神色依然說不出的玩味。
半晌,才扭過頭,望向身後早已憋笑憋得發抖的張三千,壓低聲音,“你居然告訴朕,這是個智力低下的憨子?”
“依朕看,這分明就是個潑皮無賴……可偏偏,精得跟猴一樣,手段多著呢!”
而就在這時,眼見場麵陷入尷尬,卻有一個明顯與吳子俊相交不淺的青年才子,走上前去。
幾分巴結討好的姿態,俯在他耳邊嘀咕了兩句。
緊跟著,便隻見吳子俊眉頭一皺,“賣詩?你說這憨子,是來賣詩的?剛纔還來問過你買不買?”
瞬間來了精神,顧不得鼻青臉腫的疼痛,如看見黎明的曙光,雙眼重新煥發出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