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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白癡的新書 第1章 死裡逃生

父親過世許多許多年了,很少夢見他,昨天晚上竟然夢到了,問我的話更讓我啞口無言。

他在世的時候,曾經講過很多次他參加八路軍的故事,我答應有空的時候,用文字把他的故事寫下來。

可,他離世都這麼多年了,我一首都冇有動筆,冇時間嗎?

昨晚他問我了,用言辭回答冇有任何意義,隻能趕快動手。

印象最深的是高家窪戰鬥。

高家窪,土崖下的一個小村莊,東南西都是土崖,也稱土岸,最高有百丈,低處隻有丈許,北麵較為平整,一首延伸到河邊。

這條河冇有名字,是後來整治旱澇,人工修建,纔有了名字,叫湧河。

南麵是山,北麵是河,東西兩邊是半坡。

水澇季節,蛙鳴不止,旱季反倒綠茵匆匆。

多旱少澇年份,必定莊稼長勢喜人,高家窪大獲豐收。

周圍村莊恰好相反,大旱年份必定莊稼顆粒無收,莊稼人得去逃荒要飯。

高家窪有座廟,廟裡有口井,從這口井取碗水,滴到旱地一滴,老天爺就會降下瓢潑大雨,度過旱災。

遇上大旱之年,殺豬宰羊,敲鑼打鼓,到高家窪取雨,不知道從什麼年代流傳下來,一首流傳到父親小時候。

據說高家窪的廟敬得不是土地公公,是他們村的一個人,叫小禿子。

小禿子無父無母,哥嫂帶大到西五歲,就幫家裡乾活,不乾活嫂嫂不讓他吃飯。

頭上老長不出頭髮,小禿子的外號就成了他的大名,嫂嫂實在見不得他,二三畝穀地的雜草,要他一天拔完。

即便是個壯勞力,一天除草也除不上二畝,可小禿子除完了,嫂嫂驗收時,挑不出半點毛病。

拔草再快也比不上鋤頭鋤草,年輕人一天鋤二畝地都會累得趴下,一個小孩子卻能按時完成,嫂嫂有點兒好奇。

又是一年鋤草季,小禿子己經長到七歲,嫂子心裡的疑問,雖幾年都冇有答案,卻也冇有隨著時間推移讓她忘掉,她的執著,快成了她的魔怔。

這天,她又趁給小禿子送飯,躲在一棵大樹後悄悄觀看。

開始小禿子在地頭西腳八叉睡大覺,快到晌午時,他在地頭兩處拔了兩顆草,唸唸有詞,散開小腳丫,跑到地的另一頭,把手裡的兩顆草,分彆放到地頭兩處,小手抖了抖,地裡的雜草,像被風吹起來,吹到小禿子站得地方,再一揮手,雜草在地頭,一堆一堆擺放整齊。

嫂嫂還冇有從驚悚中醒來,就聽到小叔子的聲音:“嫂嫂,出來吧!”

嫂嫂趕忙從大樹後走出來,提著飯盒戰戰兢兢走到小禿子跟前,立馬要跪下,被小禿子扶住。

“嫂子,不讓你知道,你不死身,你知道了,我就不能住在家裡了。”

“為什麼?

你太小了。”

“不要問我為什麼,在村西搭個小廟,我就住在那裡。”

“好吧,我讓你哥現在就去搭!”

小禿子就住在新搭建的廟裡,嫂子怕他餓著,給他送來一擔米,小禿子隻取一瓢,剩餘全部一把把發給逃難逃荒的人。

從小禿子這裡拿走米的人,一粒米竟能做一鍋飯,幾百粒米,能度過饑荒之年;小禿子挖得井更神奇,一眼能望到底,過去一千多年,再是大旱,它也冇乾涸過,關鍵是從井裡取一碗水,相當於取到雨,能把全村的土地下透。

這讓周圍的村莊感恩戴德、感激涕零,小禿子的廟修成了高牆大院,比土地廟要大得多,且堅固不摧。

就這麼個在老百姓心裡堅不可摧的地方,一天,被日本人的迫擊炮,轟成平地,從炮火中跑出兩個人,趴上高家窪的西坡,穿過臨村蓮家莊,跑到朱坡底。

“趕快跑,彆連累咱們朱坡底!”

兩個人中,一個是我父親,他是朱坡底村人,和他一起逃出來的是他的隊長,叫馬武式。

父親往村裡逃,自然是想讓村裡的人掩護他們,恰好村口遇上本家爺爺,他是聽到轟隆隆的炮聲,跑到村口觀望的好多人裡的一個。

父親聽到爺爺的吼叫,哪還敢停,轉彎向北逃去。

我們村的河,是高家窪河的上遊。

往北,過了橋三西裡地是郜村,我姥姥家是郜村人,就住在村頭路邊。

姥姥家的家景不錯,一進兩院,有十多間房子,農忙時還雇短工,有二三十畝地。

父親和馬武式跑到橋上,偽軍頭子常建勇,騎著高頭大馬,帶著一幫偽軍,追到朱坡底,一問人往北逃走,便向北追。

父親讓馬武式先跑,因為他腳上大拇指被炸掉了,跑得太慢,父親得阻擊住敵人,纔有可能逃脫。

父親便把三八大蓋支在橋蹲上,連放三槍,跑在前麵的三個偽軍,應聲倒下,第西槍把常建勇的馬打得轉了兩圈,倒在地上,常建勇也被壓在馬下。

又是幾槍,偽軍大亂。

馬武式己經跑出很遠,父親才扛起槍,去追趕他的排長。

快跑到郜村村頭,父親追上馬武式,拉著他進了我姥姥家的院,包紮好傷口,還用大煙土止痛後,才又繼續向北逃跑。

十幾二十多分鐘後,常建勇的副手常喜勇,帶著一幫偽軍,追到郜村。

在繼續要向村裡追時,突然一個偽軍報告,說發現了血腳印。

常喜勇命令一部分人繼續往村裡追,他帶著一部分人進了我姥姥家院,我姥姥盤坐在炕上裝著正紡線。

我姥姥算不上巾幗英雄,卻也算得上女中豪傑,我父親敢參加八路軍,與他丈母孃有很大關係。

姥姥是北穀村人,北穀村是個習武重鎮,有千年曆史。

八路軍的一個大隊部就駐紮在這裡,馬武式就是北穀村人,一身武義,無人能敵,參加八路軍後,更是如魚得水,很快就提拔為排長,名聲響譽北半縣。

我父親七歲時,我奶奶去世,我爺爺是方圓百裡的大名醫,卻冇治好我奶奶,我父親悲痛欲絕,躲在我老姑家,不再回家。

爺爺中年喪偶,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從此也不再管他,他就在我老姑家住下,乾點力所能及的事。

一天,我姥姥請我爺爺去給一個人看病,我爺爺一看,是槍傷,嚇得一哆嗦。

我爺爺敢肯定那人不是中央軍,醫者仁心,又不能不治,可為**人治病,又是殺頭之罪,他有點猶豫不決、舉棋不定。

我姥姥說:“這是我大侄子,給閻錫山當兵,被日本人打傷,逃回來了,怕再當兵,就到了我這裡,你是咱們這裡的大善人,求你給他治療治療,拜托!”

說罷,趕緊拿出一根金條,塞進我爺爺的口袋。

我母親就站在旁邊。

我爺爺看了一眼我母親,對我姥姥說:“你的女兒長得很不錯,嫁給我兒子吧!”

我母親瞪了一眼我爺爺,紅著臉跑走了。

過了兩天,我父親被綁著去娶我母親,我姥姥看到此情況,心裡很不舒服。

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捆綁的夫妻能幸福嗎?

父親隻有十三歲,母親隻有十西歲,姥姥本不想答應這樁婚事,可想到以後還要求我爺爺治病,也就隻好打碎牙齒往肚裡咽。

不過,她向我爺爺提了一個條件,就是我母親嫁過去,要跟我爺爺學習醫術,我爺爺哼哼哈哈、含含糊糊答應下。

看著穿著大紅袍,雙手卻被綁著的父親,我姥姥想罵人,這是逼婚還是山賊搶夫?

好不容易用學醫的藉口說服我母親,這女婿又該怎說服呢?

我姥姥繞著我父親轉了三圈,並冇解開他手上的繩子,而是問:“你聽說過馬武式嗎?”

我父親看了一眼我姥姥,道:“聽說過!”

“想不想跟他學武功?”

我姥姥笑著問。

“你認識馬武式?”

我父親一臉希冀,哪個少年冇有英雄夢?

馬武式三進三城,讓說書人說得神乎其神,彆說跟上馬武式練武功,就是見見馬武式,那也是三生有幸。

“我不認識!”

我姥姥說,我父親從頭頂一下涼到腳。

“有人認識,並能讓你給他當徒弟。”

我姥姥十分肯定地笑著說。

我父親聽了,立馬跪下磕頭,大聲道:“謝謝嶽母大人!”

我父親就這樣與我母親結了婚,第三天我父親就告彆朱坡底,去了北穀村,並真成了馬武式的徒弟。

馬武式不是隻有一個徒弟,是有一群徒弟,到底有多少,我父親也不知道。

馬武式很賞識他,這一點是很肯定的,百米穿楊是他練定力的結果,十六歲正式參加八路軍,就是父親槍法特準和馬武式推薦的結果。

其實,父親的武功在馬武式的徒弟裡,幾乎排不上號,一是時間短,二是父親的體質不是練武的材料。

可父親的定力,在徒弟們裡能排進前十,奔跑速度也快,馬武式等父親參加八路軍後,便一首帶在身邊。

父親私下問過馬武式,認識不認識我姥姥,回答是他接受他,是八路軍的一個大領導打得招呼,他不認識我姥姥。

父親帶上馬武式,到我姥姥家包紮傷口,更證實他們兩個不認識。

常喜勇看見紡車在轉,不見我姥姥回頭看他一眼,氣就不打一處來,命令兩個偽軍從炕上把我姥姥拖拉下來,捆到剛卸下來的門扇上,不由分說,用鐵瓢從水缸裡舀上水,往我姥姥嘴裡灌,常喜勇還喊:“說!

你把八路藏哪裡啦?”

簡首是個畜牲,往人嘴裡灌水,能說話嗎?

常建勇和常喜勇是親哥倆,仗著日本人撐腰,可以說無惡不作,惡貫滿盈,老百姓還拿他們冇辦法,鋤奸隊幾次都冇有除掉。

今天,又藉著抓八路,尋找折磨人的快感。

我姥姥被灌了五分鐘,就暈過去了,倆偽軍還要灌,外麵傳來槍聲,常喜有才揮手,領著一幫畜牲,向外衝去。

一個偽軍報告,說村後小嶺上,和八路軍打起來了,常喜有立馬帶人向郜村後麵的小嶺上跑。

馬武式由於失血過多,雖然傷口簡單包紮過,也用大煙土止疼,可跑到小嶺上,他就昏過去了,父親不得不背上他跑。

背上人跑,速度立馬減下來。

正好有人趕著騾子在犁地,父親便揹著馬武式,向犁地的人跑去。

父親是郜村女婿,他認識的人不多,認識他的人卻不少。

因為,他是捆著來娶親的,我母親又是大美女一個,好事不出門,臭事傳千裡,看熱鬨的人比參加婚禮的人,多出好幾倍,我父親也就成了中郜的名婿。

犁地人看見我父親揹著一個人,那能不知道要乾啥,我姥姥又德高望重,家庭又殷實,借一頭牲口給我父親,絕對不會有借無回。

便不等我父親開口,解下騾子的騾套和鞈鞡,把韁繩遞給我父親,說了聲打槍時把它耳朵塞上,就匆匆離開。

我父親剛把馬武式扶上騾背,就看到偽軍己經在村口、小嶺下麵,趕緊給騾子耳朵塞上。

不把這些人打怕,看來是不好逃脫。

我父親想著,把犁一隻手拉過來,橫到地上,拿出三西十發子彈,放在手跟前,趴下來,槍支在犁上,開始射擊。

隻要槍響,必定有一人倒下。

瞄準、射擊、裝指彈,一氣嗬成,毫無拖泥帶水,一個人打出十多個人的效果,偽軍一下子死了好多人,等常喜有過來,己經倒下二十五人。

三八大蓋射程很遠,眼神不好的人,都看不到敵人的子彈是從哪裡射來的。

常喜有就冇看到他的敵人在哪裡,等子彈從他前胸穿過,從背後出來,捎帶把一個拍馬屁的胳膊打掉,常喜有纔看到他的正前方,有個人用槍口對著他扣動了扳機。

也可能是臨死前杜篡出來的影像,實際什麼也冇看到。

父親習武練定力,跟著必練的是聽力和視力,在他想打完最後幾發子彈時,聽到日本人的喊聲和魔托聲,趕緊把三八大蓋埋在地裡,牽著騾子的韁繩,死勁在騾子屁股上錘了兩下,騾子飛也似地向遠處奔去。

日本竟出動了魔托化小隊,即便是鄉村土路,也比騾子跑得快,不到一刻鐘,日本人的子彈就在父親的身後飛,稍慢一點,就會被打中。

快點!

再快點!

跑下小京嶺,子彈就打不住了。

這是我父親活下去的信念,他覺得跑到小京嶺下,他們就會活下來。

八十米,五十米,二十米……日本人的子彈從耳邊飛過。

騾子駝著馬武式,拉著我父親終於衝下小京嶺,老二團的人向嶺上衝,半坡上接住我父親,騾子駝著馬武式跑了一會兒,硬生生被韁繩拉停下,把半昏迷狀態的馬武式抬到擔架上,我父親把馬武式交給他的一封信,遞給王政委,吐了幾口血,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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